这个乔韶是放心的。
张冠廷不是哄他,而是真的尊重他。
也正是这份尊重,他才会把自己的事都说给他听。
乔韶又想起一事,他道:对了,我之前有过一段回忆
张冠廷问道:怎么?
乔韶讲了一下经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自己跟着爸爸去谢家的事。
其实他们家和谢氏几乎没来往,乔韶也从不认识谢家的人。
张冠廷又问:是在贺深身边时有的这段记忆吗?
乔韶听到贺深的名字就不自在,但这是重要的治疗,他那点小心思还是别别扭了,他点点头:嗯。
张冠廷思索了一下,再抬头时,看进了乔韶的眼中:这次想试试吗?
乔韶后背瞬间绷直。
张冠廷温声道:不要勉强自己。
乔韶双手攥拳,薄唇紧抿,但却坚定道:我想试试。
他想试试,哪怕那种恐惧仍根植在骨髓里,他却想看看。
逃避是没用的,他想找回失去的记忆。
这是康复的唯一途径。
张冠廷道:那我们来试试。
乔宗民在外头来回踱步,这心神不宁的模样让所有熟悉他的人看到都会惊讶。
十五六分钟后,张冠廷出来了。
他摘下了眼镜,捏了捏太阳穴道:还是很抵触,一旦进入深层次催眠,就会抽搐痉挛。
乔宗民脸都白了几分:比、比之前
张冠廷道:比之前好很多。
乔宗民松了口气,进到了诊疗室里。
乔韶睡到在椅子里,眼睫上一片湿润,泪水顺着脸颊落下,哭得无声无息。
乔宗民只看一眼,心就像被捣碎了一般,疼得不成样子。
都是我不好,乔宗民结实的肩膀垮了,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张冠廷轻声道:我们出来聊,让他休息会。
乔宗民跟着张冠廷出去,两人在外面坐下,这位当父亲的在某种程度上比里面的孩子还像个病人。
的确,他们同时失去了至亲至爱,受到的创伤同样严重。
只不过一个还是年幼的孩子,一个却已经肩负了无数责任。
张冠廷给他倒了一杯水。
乔宗民哑着嗓子道:张博士,他永远忘了过去不好吗。
张冠廷道:短时间内没问题,他目前的精神状态很好。
这话中的话乔宗民懂:以后
张冠廷打了个比方:过去的记忆就像埋在地底的树根,永远不去看也不影响树木生长,可如果这根遭了虫,还选择无视的话,树木最终只会枯萎。
乔宗民闭了闭眼道:他连妈妈这两个字都无法面对,至今也不敢上三楼一步。
三楼是属于妻子的,那里放着所有一切与她有关的东西。
可自从乔韶回家,再也没有上去一步。
他连母亲都没法面对,又怎么能去面对那一年
乔宗民想到这里,胸口就是阵阵刺痛。
张冠廷道:我认为,被绑架的那一年对他的影响没有母亲去世来得严重。
乔宗民怔了怔,五脏六腑都被团成团了:是的,他那么爱她。
张冠廷不能再说下去了。
这对眼前的男人太残忍了。
虽然病人是乔韶,但乔宗民也需要系统的治疗。
只是这个男人不肯接受,而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在治疗儿子的同时给予他一定程度的精神舒缓。
慢慢来,张冠廷道,目前来看,去东区高中是正确的选择,他踏出现有环境,能去接触新的朋友,是个很好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剧透一下,韶韶没有遭遇任何身体上的伤害,只是精神问题比较严重。
但是都会被贺甜甜给哄好哒!
嗯,哄不好我们就打死这老畜生!
明天见~
☆、第69章
听到这话,乔宗民明显振作了些。
乔韶的改变他是看在眼里,比谁都清楚的。
对,他最近食欲和睡眠都比之前好太多了。
乔宗民只有说起儿子,才能勉强压住丧妻之痛。
张冠廷耐心听着,虽然乔宗民说的几乎和乔韶说过的一般无二,但他还是像第一次听到般,认真听他叙说。
这对乔宗民来说是一种巨大的慰藉,儿子的康复是治疗他精神的最佳良药。
说着说着,乔宗民顿了下。
张冠廷精准捕捉到他的心思:你想见见他的新朋友,对吗。
乔宗民轻叹口气道:我不会去干涉他的新环境。
虽然很想见见那些可爱的少年,很想好好谢谢他们,很想近距离看看改善了儿子状态的环境
但是乔宗民明白,他一旦出现,这个新环境就崩塌了。
乔韶很快又会成为被孤立的存在。
哪怕他的朋友们不是故意的,却也会因为遥远的家庭以及乔韶那一段悲惨的经历而划上深深的界限。
现在的乔韶,还承受不住这种只剩自己的安静。
想到这些,乔宗民不禁担忧问:总有瞒不住的那一天,到时候谎言被拆穿,情况会不会更糟糕。
张冠廷耐心解释道:只要乔韶有了足够的勇气面对,那就不会。
这似乎是个悖论。
乔韶瞒住身份去新环境,为得是找回面对生活的勇气。
可这件事本身就存在着巨大的隐患,因为一旦暴露,他又会失去现在的生活。
这对他岂不又是深重的打击?
其实不然。
一切的根源都在乔韶身上。
现在的他没有面对的勇气,所以需要隐瞒。
可一旦他有了面对的勇气,也就不需要隐瞒了。
因为家庭差距而产生的疏远,对于一个心理正常的孩子来说,不会产生太大的负面影响。
但对于现在的乔韶来说,却可能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瞒是不可能一直瞒下去的。
只是需要一个关键的时机
当乔韶可以面对自己的过去时,他就可以用真正的身份面对自己的新朋友了。
哪怕注定会失去一部分,却也不会是无法承受的。
更何况
张冠廷对乔宗民说:能够治愈乔韶的好孩子,不会再伤害他的。
这话将乔宗民从死胡同里拽出来了。
他笑了下,对张冠廷道:谢谢。
乔韶醒来时,已经躺在床上。
他看看天花板,无奈地轻叹口气。
还是不行
想不起来,无论如何都想不起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想不起
心中只是划过妈妈这两个字,他就立刻体会到一种抽筋般的疼痛。
乔韶不敢硬逼着自己去想。
他躺在床上缓了会才慢慢起床。
卧室对面就是他的书房,他踢着拖鞋走进去,绕过堆满书的桌子,去了最后面的书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