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宴初抬头瞧了瞧这天,的确是有些暗了下来,她又看了眼何统领额上紧绷着的青筋,似乎这并不像是一次寻常的排查任务。
“是是谁出了事吗?……芝儿?”
何统领微微叹息,“凝芝公主此时在营帐中安然无恙,请公主放心。只不过准驸马他……”
宋宴初猛地提了一口气,“你是是说崔照……崔照哥哥!?”
何统领略深地抬眼望了宋宴初一眼,又低头叹气说道:“从宫中出派的人都寻不到崔侍郎,最后见他的人都说是在林子里走丢的。大概是他掉入了哪个陷进之中,这崔侍郎又是一介书生,若真遇到了什么凶兽恐也无法自保……时间紧迫,微臣先不便与公主多说了。”
宋宴初紧憋着一口气,待到何统领那一队人走了,她也打算着要先回去。可马儿没跑多久,她又放不下心,也顾不上再多猎几只兔子,狠下心又直接绕进了林子里去。
“崔……侍郎……”
“崔……”
天色已近乎全黑,西边的天只剩一抹红黑的霞光,勉强还算是能照亮眼前的路。
宋宴初下了马,徒步踩着窸窸窣窣的落叶,不敢叫得太大声,怕被御卫寻见她这个无关紧要的人还逗留在猎场中。
这是皇家御用的猎场,按道理说不可能有什么陷阱,除非是有人故意设置陷害。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要害崔照哥哥,崔照哥哥又是怎么失踪的,既然是有人故意的,那陷阱便一定那些御卫一开始就不容易排查到的地方。
宋宴初思量了一下,就急忙往西南方向的山脊走去。
这一带已经出了圈定的狩猎的范围,极少有人会过来狩猎,而且地势还算得上是平坦开阔,想要设置陷阱也不算难。
“崔照哥哥……”
“崔照哥哥,你在在哪?”
“崔……”
每过一分一秒,宋宴初的心就揪得愈发紧。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林子里总能听见一些莫名其妙的虫叫与兽走的声音。
她蹑手蹑脚地从箭袋中拔出了一枚箭,紧紧地握在手心里以自保。
可害怕只是其次,她更是担心崔照哥哥出什么意外。
方才她脑门一热,只想着尽快找到崔照,可来时准备不足,恐怕就算找到了他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眼下却没有回头路,无论如何,她也得先找到崔照哥哥才好再去找何统领汇合。
“崔照哥哥……”
“公主……?”
蓦地听到这声虚弱熟悉的声音,宋宴初一喜,忙放开了声音又大声问了一遍:“崔照哥哥,你、你在哪儿?”
“宴初公主……怎么会是你?”
崔照咳嗽了几声,听起来状态不大好,可他的声音分明是离她更近了一些。
“我、我担心你,所以……”
崔照那边又没了声,似乎是沉默了。
宋宴初顺着他刚刚的声音寻了几步,又叫了崔照几声,不知怎的脚下一突然悬空,她的身子顿时就失去了平衡,往后直直摔了下去——
“啊——”
不知道这陷进有多深,宋宴初的屁股疼得要命,浑身就要散架了一般……
索性那时有人从下面用手稍微接了一下自己,才不至于笔直地从掉下去摔折腿。
她的脸上身子上铺满了湿漉漉的草堆与泥泞,缓了缓,忙拨弄开身上的杂草,回头果真就看到了一脸狼狈的崔照盘坐在身旁。
她紧攥着的手心总算是能松开了,里头的汗珠都能把一整块帕子给浸湿了。
“崔照哥哥……你、你果然在这!”
崔照皱眉抽回了手,虽然面色有些苍白,身上的白袍皆已脏乱,可还是按照礼数向她行了礼。
“公主是如何找来此地的?可还有其他人跟着公主一起?”
“我……”宋宴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偷瞄了眼他的侧脸,又端正地学着他的坐姿坐好,“我只有一人……天太黑了,误、误打误撞就……”
“微臣在陪凝芝公主狩猎之时,被人支开了,随即被人打晕,醒来时便已经在这里了。”
崔照说着,微抬起下巴,朝上边努了努。
宋宴初也往上看了去,不由得惊掉了下巴:这陷阱如此之深,根本不是普通猎户为了捕猎野兽所挖的陷阱。
“这这……岂不是出不去了?”
且不说何统领一队人寻到西北山头,就算是加派了人马,这陷阱挖得如此之深之窄,暗夜之下也极不容易被人发现。
哪怕崔照已经紧挨着壁坐,可还是不得已挨到宋宴初的肩膀。
若是夜里还出现了什么毒蛇猛兽之类的……
宋宴初只得紧紧握着手中唯一的箭,无端多了股视死如归的神情,可说话的时候仍是心虚得很:“崔照哥哥莫、莫怕,我曾跟我皇兄学过一点点……点赤搏之术的……”
崔照看着此时的宋宴初,突然迸出了一声轻笑。
“微臣一人不甚落难,还劳烦公主金枝玉叶陪微臣一起受苦。”
宋宴初痴痴地看向了他,也随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