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等着脑中针刺般的疼痛和剧烈的眩晕褪去。
半晌,陆孟依旧抱着乌麟轩的腿,细声细气地求他,“我不求你帮我保住姐姐姐夫的主将之位,我只求他们平安,就算是最后变成庶民也罢……”
乌麟轩睁开眼,垂头看向她。
他开口,声音这么一会儿就哑了。
他说:“这是你第一次心甘情愿跪我。”
她在他面前从未如此卑微过。她连打他都习以为常,跪他从来都是撇着腿坐在地上,以为他不知道。
乌麟轩久久注视着陆孟,抿紧了嘴唇,额角鼓起细小的筋脉。
他终于等到今天,她没法不顾一切的时候。
乌麟轩现在可以用这件事要挟她,折断她的翅膀,为所欲为。一切都顺理成章,这是乌麟轩最擅长的,也最喜欢做的事情——把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但是他只是无声地叹息一声,把她从地上扶起来了。
陆孟钻进乌麟轩的怀里哭,这一次她是真的怕。
不是怕她自己会出事,而是怕皇帝心冷如刀,真的要杀了替他征战多年的将领。
乌麟轩受不了陆孟这样卑微央求,表情晦涩而复杂。
他质问陆孟:“你说他们都是你的家人,你为了他们能不顾危险,违背你自己绝不涉险的原则。”
“那我呢?”乌麟轩的声音也带着一些颤音。
他问陆孟:“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你的公狗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有用了才肯求我,跪我。无用了就打我如打狗。”
“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啊!”乌麟轩抓紧了陆孟的肩膀,晃着陆孟,声色俱厉地瞪着她。
见到陆孟泪如雨下,他的心又开裂一样疼,他狠狠把陆孟搂紧,低头一口咬在她肩上。
他声音含糊地说:“我真恨死你了!我要你跟我走你从来不愿!现在轮到你的家人,你就愿意了,你知道我有多恨你……”
但是陆孟哭得太惨了,她哭得一直都在打嗝。
无尽的恐慌包裹了她,她这一次怕的不再是危险,而是失去家人。
陆孟抱紧了乌麟轩说:“你也是一样的,是家人……呜呜呜,是我的嗝……呜呜,依靠啊。”
陆孟真的开始依靠一个人,才是把他当成了家人。乌麟轩聪明至此,自然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乌麟轩把泪意压在陆孟肩膀上,抱紧了她,捏着她的后颈道:“别怕,别哭了……我带你走,别哭了……好梦梦。”
乌麟轩亲吻着陆孟的鬓发,心软成了一滩烂泥。
他承诺道:“我一定保你一家平安无事。”
第99章咸鱼变乖
二月二十三,受召的太子和南疆主将封北意奉圣上旨意启程回皇城。
陆孟说不通长孙纤云,就只好留下了字条,然后在长孙纤云检查随行军医,生怕陆孟偷偷跟着的时候,藏进了乌麟轩的熊皮大氅。
太子早早坐在马上,衣冠肃整熊皮大氅围得密密实实,看上去是归心似箭,实际上大氅里面藏了个人。
他抓着缰绳,撑起前臂,以免长孙纤云看出异样。
“太子殿下,”长孙纤云对着乌麟轩躬身抱拳,郑重托付道:“此去皇城路途颠簸,万忘太子殿下同大将军都一路顺利。”
她说的颠簸非是颠簸而是凶险,陆孟窝在乌麟轩的怀中听得鼻子发酸。
“南疆将要不太平,”乌麟轩也一语双关道:“长孙副将也千万要保重。不过长孙副将乃女中豪杰,自有神佛庇佑,即便是战事再起,也定能够逢凶化吉。”
到了这时候,长孙纤云和乌麟轩心中对彼此的生疏和成见,也都放下了。
因为他们才是一家人。
“借太子殿下吉言。”长孙纤云腰又弯了弯,眼中不受控制地弥漫上了一点泪水。
她看到了熊皮大氅下面露出的一角衣裙,知道自己的妹妹去意已决,又感动于她为了自己的夫君竟然置自身安危于不顾,眼眶酸涩,决绝转头,生怕落下泪来反倒显得懦弱。
队伍启程前,长孙纤云又看了一眼昏死的封北意,咬牙到额角青筋暴跳,抓着封北意低声承诺道:“夫君,无论如何,我定然为你在战场之上手刃伤你的罪魁祸首!”
等到队伍启程,长孙纤云不能离开重光镇,便派亲兵送队伍出道道关卡。
送人的正是师修远,他看太子简直咬牙切齿。
这些天一直都没有朝上凑,就是害怕自己失控。
一想到自己的姐姐因为嫁他被吓得疯癫到如今,还在大婚之日下轿奔逃名节尽毁,师修远就恨不得狠狠将太子踹下马,同他这个除了脸之外没任何行的小白脸狠狠打上一架。
乌麟轩自然是知道师修远的,对他的怒目而视毫不在意,对他纵马几次三番挤到马前的挑衅也无动于衷。
看上去像是怕了,但实际上乌麟轩根本懒得理会师修远这样的毛头小子。
陆孟一直都藏在乌麟轩的怀中,抱着他贴着他,连脑袋都没露出来。
一直到出了南疆最后一道关卡,师修远终于忍无可忍道:“太子殿下难道不觉得羞愧么,两国和谈之时被战俘挟制,险些丧命,甚至被胁迫着放走了战俘。”
“太子来边关是犒军,还是给乌岭国丢人现眼的?”
男孩子十几岁血性太重,一冲动什么话都敢说。师修远和他姐姐感情极好,他姐姐亲手带他长大,羞辱他姐姐正如羞辱他的母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