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送的,我看这回她气的不轻。”小阿秀洗好手就跑到屋外骑竹马去了,小圆跟在后头照看。
“真是做孽,也不知谁得罪木香了。上回有一家人十分可恶,去偷咱家的织机,把木香气坏了,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家人织了许多布。他们哪里懂织机的事,偷的根本不对,后来赔的险去讨饭,原本家里日子还可以,生了这样的邪心,就遭了报应。”李红梅感慨着。
裴七叔摸摸下巴,坐下来煮茶。
自外看马车除了大些颇是不起眼,车厢里坐着才能感觉到,这马车在制做时颇是精心,定是有自己的工艺,虽然出了县城就格外晃的厉害,但并不似寻常马车那样种生硬的颠簸,这车子晃起来有一种柔韧的巧劲儿。车椅靠背都绷了软垫,坐起来很舒服,白木香的手划过车厢,木材坚硬,一等一的硬木紫檀。车窗是上下活页,夏天缀青纱窗帘,左右透风,并不憋闷。
而且,车厢并没有外面看起来那样阔大,若是所料不差,这车厢必有隔层。白木香的视线移到车门,看车门开的厚度,嗯,应该除了左右活页车门,还有一道门。
白木香的眼睛缓缓滑过车厢四周,并没有可疑的机关开启的地方,她闭目思量,如果是自己,会把开关放在哪里呢?最常见的机会是绳索牵动类型,但是,如遇敌袭箭攻,人第一个反应肯定是趴下避开箭矢,不可能站起来拉动绳索开机关。
如果是自己,会有机关放在……白木香的视线定格在脚下北疆风格浓郁的地毯上,脚尖一寸寸的踩过地毯,直待遇到一个微微凸起,白木香脚跟向左一跺,就听啪的一声,门窗同时落下机关板将门窗锁死,整个车厢陷入一片漆黑。
小财正巴唧着吃麻糖,突然眼前一黑。小财舔舔嘴里的麻糖,奇异的左瞄右扫,皆是一片黑暗,“呃,姑娘,这是咋啦?我好像看不见了。”
白木香,“门窗关上了。”
车外许司马含笑的声音传来,“白大人果然是机括高手,这么快就发现马车的防御机关了。”
白木香重将机关复员,百无聊赖道,“这种简单的机关,也只有瞎子看不到吧。”
小财:瞎子……
“那白大人不如看看其他机关。”
“没有其他机关了。”白木香道,“对于马车,结实就是最好用的机关。这辆马车用双层硬檀,我就是想不通,里面夹层用的是什么材料?”
“铁板。”许司马笑笑,自车窗望向白木香。白木香没客气的翻个白眼,靠着靠背道,“如果是铁板,断不是单马能驾驭的。”
许司马好整以暇,“不如白大人猜猜看。”
“不急,到新伊吧。也许有一种比异族人的铁甲更坚韧的材料呢。”白木香盯着许司马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话,许司马瞳仁微微收缩,白木香曲指敲敲车窗,“许大人别多心,比那异族铁甲更坚韧的东西不是没有,用耗牛皮与金丝制成的软甲便是有名的金丝甲,另外书上说犀牛皮象皮都可制甲,这车里夹层固定防御的,定然是甲皮中的一种。如此才能减轻重量的同时不影响驾驭行走。”
许司马抱拳,“不知白大人的机关术师从何人?”
“又不是念书考状元,自己看看书也会了。”
许司马:……
小财很善良的安慰许司马,“许大人,没事,我们姑娘就是这样。她总觉着容易的不得了,其实特别难,你要跟她一样想,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许司马想到自己竟要圆滚滚的小财安慰,更加郁卒。
“将军府的吃住还成吧?裴如玉挑嘴的很,饭菜要不合胃口,他不动筷子的。”
“伺候侯爷的厨子,水准应该不差。”
“陆侯一看就是金戈铁马、刀枪火海里出来的,裴如玉怎么一样啊,我家裴如玉自小就是锦衣玉食的日子,他是拿笔杆子的,读书人都娇贵,得细致着些。”
许司马摸着下巴上的短须,潇洒一笑,“某也是读书人。”
白木香瞥他一眼,啧啧两声,“你都老菜帮子了,还充什么斯文。”
许司马险把胡子捋下来,“叫白大人说,斯文还看年纪。”
“你看那春天的花春天的树,你再看看冬天的空枝冬天的枯叶,什么不得看季节啊。”
白木香把许司马噎的都不想理会她了,因是阴天,天黑的早,大家择一近村背阴的地方安营扎寨,许司马在军中日久,营寨扎的讲究,另派出数名斥侯远近打探,另有数名甲卫埋灶作饭。
白木香与小财刚下车,白木香合上车门就要锁上马车,不为旁的,新弩放在车内。突然听到破空锐响,白木香回头看到箭矢如雨而至,许司马腰间佩剑疾出,一阵剑光后,周围落下箭矢无数。白木香眼疾手快拉着小财躲回车内。
白木香踩下机关车窗门啪的落下,借车门落下时的一丝余光,营地已是血流成河,饶是白木香自认胆量非常,也禁不住深深打了一个寒战。
第117章逃亡
漆黑的车厢内,因为视觉无能,越发能清晰的听到箭矢钉到车厢的声音,以及外面的厮打声。其实时间不长,但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在时间的漫长拉伸中,似乎能感觉到箭矢射入车厢板壁时箭羽余波的震颤,能听到刀剑刺穿身体时“噗”的摩擦声,人的闷声痛呼,以及血水渗出,透过衣甲滴落大地的微小声响,都在车厢中无隐放大,感观铺就了一个更加真实的杀戳世界。
鸟雀草虫皆自息声,白木香和小财抱在一起哆嗦,白木香听着箭矢射入车厢的声音越来越少,车外砍杀声渐消,她并不知过了多久,直待车厢被人咚咚咚敲了三下,传来许司马的声音,“白大人,无事了。”
白木香战战兢兢的打开门窗,许司马脸上尚余有几丝滴溅的血迹,白木香努力把这想像成猪血,忽略掉在清扫战场的甲卫,刚要开口,一支短箭横在白木香面前。
箭身木黄色,黑色玄铁四棱箭头。
只是,这箭矢长度,这样短的箭矢,白木香只在一种弩上见过,便是她所制连弩。想到最初时那一阵箭矢如雨,白木香皱眉,“若是箭身为木制或是竹制,对连弩而言,在箭出弦的那一刻就失了准头,不利于射击的准确性。”
许司马回头吩咐一句,有黑甲卫对来一张被打空的连弩,白木香在手内一掂,取下弩匣,弩机,她说,“弩机做了些改动,不过改动不大。”
“白大人去岁献给朝廷的连弩,已经被人窃取制作。”
白木香把手里的拆开的连弩迅速装好递还许司马,“弩机的确是仿着我那个做的,不过,他们的精铁铸造工艺差一大截,这张弩不论射程还是射击的准确性都差我的连弩一大截。”
白木香问,“这些刺客是为连弩来的?”
“连弩还不值得他们冒这样的大的风险,是为白大人你来的。”许司马意味深长,“和你手里的新弩。”
白木香犹疑的皱眉,“不会搞错了吧?就为一张弩,死这么多人?这也不值当啊。”
许司马有时觉着白木香当真天人之资,有时又觉此妇人难以沟通,你要是个不值的,某堂堂正五品军中司马会鞍前马后把你跟大爷似的供着吗?
白木香兀然自己想通,“我明白了,对朝廷的确是个要紧东西。”当初就是靠连弩升了五品官,她还打算靠新弩再把官位升一升哪。
“白大人勿必小心,偷袭只是最低等的劫掠,对于您手中的新弩与您自己而言,对手会用尽一切手段,只为得到您新制的兵刃,或者你这个人。”许司马低声提醒或者警告,复而他微微一笑,“不过,大人也不必太过担忧。我们的责任就是保卫大人的安全,请大人勿必信任我们,就像信任裴县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