陂耶郡王暗道不好,只觉头皮发麻,想说什么却也知眼下只怕不是时候,忙再三行礼,“陛下特许小王一行人住在城南花枝巷,今日天色已晚,就不打扰诸位雅兴了,告辞。”
三皇子已经自顾自坐下了,闻言眼皮都不抬一下,丢了个鼻音过去敷衍了事。
庞牧朝他们点点头,也拉着晏骄回原位坐下。
坐下的瞬间,晏骄本能的抬头朝门口望去,恰见那陂刹郡主竟也朝这边看来,两人俱是一怔。
晏骄从她眼中看到了清晰的,毫无保留的恨意。
待赫特一行离开,她皱了皱眉,对三皇子道:“那郡主过于桀骜不驯、野性外露,殿下日后还需当心。”
三皇子胡乱扇了几下扇子,没了一开始的嬉皮笑脸,淡淡道:“父皇不会允许外族女子占据正妃职位,顶了天就是个侧妃罢了,走了过场,丢到后院胡乱养着也就是了。”
他生在皇家,享受荣华富贵,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若是连这点委屈都忍受不了,哪里还配做父皇的儿子?
晏骄微微挑眉。
这三皇子,却也不像外界传言那样荒唐无度。
——
在临时住所安顿下之后,陂耶郡王抬手就给了妹妹一个耳刮子,“你是在将我部置于火上!谁给你的胆子!”
陂刹郡主挨了一巴掌,张嘴吐出一口血水,冷笑道:“难道兄长还要继续忍受他们的欺凌吗?汉人有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今随便找个理由就要我们割地赔款,日后更坏的日子怕是没有头了。”
陂耶郡王皱眉,“至少族人还活着。”
况且公里公道的说,原本就是赫特几国眼红大禄朝幅员辽阔物产丰富,起了掠夺之心,只不过反而被人打死了罢了。
“这样就是活着?你曾贵为王侯,怎能忍受如此屈辱!”陂刹郡主突然激动起来,失控的大喊,“大不了与他们开战,鱼死网破!”
“你说的容易,开战开战,你可知我部已经不起战火?”陂耶郡王厉声喝道,“若是硬扛,只能落得被灭族的下场。”
“死就死了,也好过这样屈辱的活着。”陂刹郡主冷笑道。
小郡王怒极反笑,“你真是疯了。”
他叫来侍卫,“将郡主院子牢牢看住,除夕宫宴之前不许她外出一步!”
“你就是死,也要在嫁给大禄皇子之后死。”陂耶郡王死死盯着同父异母的妹妹,一字一顿道。
说罢,他拂袖而去。
“父亲和兄长他们战死,其实你很高兴吧?”他刚跨出门槛,却听后面的陂刹郡主讥笑道,“兄长们那般骄傲,那般骁勇善战,便是下面几个弟弟也比你有血性,若是他们还在,你下辈子都做不得领袖!”
她咬牙切齿道:“那汉人杀我兄父,灭我族人,你却对他曲意逢迎,这般的认贼作父,还有廉耻吗?”
陂耶郡王闻言停住脚步,突然呵呵笑了几声,转过身来,“我若说是,你又能奈我何?”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陂刹郡主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面前两扇精美的雕花木门被牢牢关闭,整个人都被压抑的喘不上起来。
良久,她撕心裂肺的叫了几声,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干净。
第139章
大婚在即,这段日子晏骄就住在廖府,等转过年来正式成亲了才好跟庞牧住在一起。
如此一来,饶是京城人多口杂规矩多,谁也说不出什么了。
因着陂刹郡主的事,三皇子的兴致明显低落不少,见天色不早,两人顺势与他告辞,对方也没强行挽留,只道来日宫宴再聚。
庞牧照例先送晏骄回廖府,琢磨着看能不能再蹭一顿饭,尽可能多些相处时间。
结果才一进到正院,就隐约听见廖无言抑扬顿挫铿锵有力的训斥声:
“……你当真好大的脸面,好生的荒唐!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竟带着三皇子狎妓!更吟诵什么淫词浪曲,临泉啊临泉,不要以为你不入朝为官就可肆无忌惮……”
“你如此行事,可对得起师父的栽培?他老人家若是知道了,只怕要气得当场暴毙!”
一直听外头“临清先生”“临清先生”的叫,他们都几乎要忘了对方大名临泉了。
临泉小声辩解的声音听上去简直弱小可怜但气人,“我去南边看过师父他老人家了,病早好利索了,只是不肯回来……一顿饭能吃一整碗红烧肉,我都抢不过他哎呀!”
廖无言猛地拔高声音,“还敢顶嘴,敢编排师父他老人家!”
现在进门必然要遭受池鱼之灾,两人对视一眼,都犹豫要不要等他骂完再进去。
然而廖家的下人早在一开始就通报了,还不等他们掉头跑时,廖无言尤带着怒气的声音便自里面传出,“没做亏心事,你们躲什么!”
晏骄和庞牧齐齐龇牙,呦,听听,明显被气的不轻啊。
稍后两人一进门,就对上正满脸尴尬缩在一旁喝茶的卫蓝。
见他们进来,卫蓝明显松了口气,起身相迎的神色犹如见了分担火力的过命战友一般,热情到令人发毛。
“大人,晏姑娘,别来无恙。”
时隔许久,他却还是习惯这么叫。
晏骄和庞牧见了他也很是高兴,都顾不上廖无言的黑脸,直接上前拉着他寒暄起来。
“好像瘦了些,但更精神了,人也锐利了。”
果然官场是个锻炼人的所在,哪怕卫蓝现在只是翰林院修撰,却也零距离目睹甚至是经历了政治的复杂和可怕,这么一段时间下来,整个人几乎改头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