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厉言常年在新加波,和厉修保持着固定的联系频率,双方都有各自的生活,不会过多打扰和干涉。

何况当年厉修和邵倾承在一起后,厉言虽然没有明确反对的表示,但心里是不痛快的。联系时两人也会心照不宣避开这个话题,厉修很少在厉言面前提邵倾承。只不过那一次通电话正逢邵倾承和他闹分手的阶段,厉言听出厉修的情绪不太对便问了问。

厉修那晚从一个应酬场合下来,喝过酒防备降低,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我不知道他怎么了,闹了好几次分手。厉修苦笑,每次都像闹着玩似的,但生气又像是真的,问也不说,有时候我都在想,他是不是是不是真的腻了。

那晚厉修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邵倾承的事,到最后抱着电话睡着了嘴里还在念着邵倾承的名字。

大概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抑或旁观者清,厉言思前想后,隐隐感觉这事没那么简单。

直到那天夜里,厉修没头没脑地发了几条微信过来,又迅速撤回。

厉言没告诉厉修,在撤回之前他就已经看见了。

厉修:哥,我该原谅自己吗?

厉修:如果我原谅了自己,那梁祯怎么办?

厉修:如果我不原谅自己,邵倾承怎么办?

就是这几条被撤回的微信让厉言找到了症结所在,于是他和正准备回国的叶驰一起回来了,只可惜先被周笙那个浑蛋缠住手脚。

厉言确实是有意晒了邵倾承几天,也没去找厉修,因为自己深受感情的困扰,才明白这种事不是别人安慰几句就能解决的。何况厉修和自己的情况不一样,至少他和叶驰之间没有横着一条人命。

邵倾承没有那么大的耐心,就算有也已经在这几天的煎熬中消耗殆尽了,对厉言也不那么客气:就直说了吧,我一直以为梁祯只是离开京市了,我没想到他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厉言眼里蒙上一层灰暗,不答反问:我不知道你对厉修的感情是怎样的,有多认真?

邵倾承想骂人:我要是玩玩的,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听你废话了!

厉言点点头,又问:邵总有时间和我离开京市两天吗?

邵倾承皱眉:去哪儿?

厉言:潞城。

次日,邵倾承和厉言一同踏上潞城这片陌生的土地。

邵倾承第一次来潞城,人生地不熟,当地的方言也听不懂,全程跟着厉言。

他们租了一辆车,厉言开车载他来到潞城近郊某地,最后把车停在一片荒废之地。

前面设了障碍无法通行,邵倾承站在瓦砾上张望,回头问厉言:这是什么地方?

厉言靠在车头,面色凝重,邵倾承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梁祯就是在这个地方死的。厉言指了指前面不远的某处,那里,曾经是梁祯的爷爷家,你还记得厉修毕业那年潞城发生过一次大地震吗?

邵倾承下颚微收,不说话了。

厉言给他讲了应皖没忍心告诉他的那些有关厉修和梁祯后来的事。

因为厉修要出柜的事情,两人发生争吵。梁父以梁祯的爷爷过寿为由把刚刚毕业的梁祯叫回潞城。

梁祯就在爷爷家呆了几天,厉修当时钻了牛角尖,对此不依不饶,居然买了票来潞城找梁祯。

原本厉修突然出现让梁祯特别开心,但是因为问题一直没解决,两人一言不合又冷了场。不知道厉修在气头上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梁祯一气之下避而不见,电话微信一律不回。

厉修出去找了半个晚上也没找到梁祯。

也就是在那个晚上,潞城地震了,是潞城百年来最严重的一次地震,也是厉修经历过可怕的灾难。

短短两分钟不到,一切都毁了,生命和爱情,未来和希望。

厉修因为当时正在外面,只受了些轻伤。震后三个小时,厉修才打通梁祯的手机,梁祯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厉修大概一辈子都忘不掉。

厉修你没事吧厉修,我可能厉修,我爱你,我咳爱你别哭

梁祯听起来十分虚弱,声音几乎都是气音,说话的时候嘴里还在咳血。

电话持续了十分多钟,梁祯却只说了只一句,就再没了任何动静。

厉修一边拿着手机喊他的名字,一边到处在坍塌的废墟中找他,像疯了一样。那个晚上,厉修的世界到处是一片灰败,哀嚎阵阵,尸横遍野。他迷失方向,梁祯明明离他很近,但他就是找不到梁祯。

搜救持续了很多天,很多人活着,很多人被抬出来,也有很多人死不见尸,比如梁祯。

厉修不肯放弃,想尽办法寻找梁祯的尸体,但一无所获。

两个月后,厉修才被厉言和应皖接回京市。厉修睡不着觉,睡着了也经常惊醒,总觉得梁祯还压在哪块板子下面等着自己去救他。

那事发生后的几年时间,厉修都活在自责里,他认为如果自己不坚持出柜,顺其自然珍惜当下,不会和梁祯发生那样的争吵,不会气得他回潞城,梁祯也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厉言长长地叹了口气,后来,他遇到了你,我不知道为什么厉修选择和你在一起,也许是他愿意开始新的生活时,你刚好出现了,也许是你出现了,他才愿意开始新的生活。

厉言苦笑:我也搞不清,总之不是别人,是你。

邵倾承现在认识的厉修和以前的厉修不太一样,现在的他活得很克制,不会强求别人任何事,也害怕被人强求。厉言知道,厉修始终陷入那个心理怪圈还没出来,他觉得凡事若不顺其自然,总会有令人预料不到的后果发生比如梁祯的死。这件事给他造成的打击实在太大了,没有人受得了以这种形势终身背负着一条人命,还是爱人的那条命。

在邵倾承看不到的地方,厉修自卑胆怯到扭曲,既不敢睁眼面对梁祯离开的现实,也不敢闭眼回忆梁祯那最后一通电话。

厉言讲完了,邵倾承像个木桩子似的杵着不动。厉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怎么?知道了这些事,有什么感觉?

邵倾承掏出烟来叼着,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我现在知道应皖比你可爱多了,至少他给我讲故事的时候故意跳过了这段。

厉言不置可否,耸肩。厉修是我弟弟,他选择了你我没什么好说的,尊重他的选择,应皖不忍心告诉你这些,我可没什么不忍心的,我跟你非亲非故,考虑不着你的感受,我只是希望厉修没有看错人,感情没有错付。

走吧。邵倾承转身回到车里,闭起眼睛靠在那里。

厉言太损了。

邵倾承没有心思骂人,此刻他心里一揪一揪地。

是啊,厉言希望厉修没选错人,希望他在知道这些事情后再无法逼厉修出柜,无法挑剔厉修给他的感情是轻是重,只要他爱厉修,他就做不到再拿这些事伤害他。

厉言只在乎厉修,不在乎邵倾承在知道这些后是否承受得住,他宁可邵倾承疼,也不要厉修再回想到梁祯的事而自责和害怕。

梁祯是一块禁区,别人闯不得,邵倾承尤其闯不得。

他也知道,邵倾承不会让他失望。把厉修交给时间去治愈,因为没有人尝试过身上背着一条人命有多沉重,也就没有资格轻飘飘对他说一句你想开点。

还谈什么该如何赢了梁祯?他从一开始就是个输家,只要他爱着厉修,就毫无翻身的机会。

邵倾承深夜回到京市,和厉言分开时他连道别的力气都没有。

厉言没有为难和奚落,只叮嘱了他:不用让厉修知道我回国了,我呆不长。

你可真是个称职的好哥哥。邵倾承讽刺了一句,开车和他分道扬镳。

以前觉得厉言和厉修没有多深的感情,还不如他和邵一承这个堂兄弟之间的感情深呢,现在知道厉言在该他出现的时候绝对不会缺席,甚至都不用让厉修知道到他做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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