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的确,他喜欢汉礼。
精细,到位,正大光明。
千年传承之后自成风骨,飘渺有音韵之美,沉厚有书墨之香。循之得太平。
贺庞少年时,兄弟们都在马背上杀明军的时候,他在后方,却读了不少程朱理学著作。在他看来,那都是汉人的好东西,斯斯文文就能把脏的东西说成干净的。把谋权篡位粉饰成名正言顺。
帝王心术,皆出其中。
所以,他愿意出资给王家修复那座书楼,并不全然是为了收拢王授文的心。不过他的确没想到,半个五王府养出了卧云精舍,也养出了这么个……
这个……什么呢。
皇帝想着有些想笑,他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王疏月。
“奴才罪该万死,请主子爷降罪。”
许是见他没应声,王疏月又开口请了一句罪。
皇帝笑了一声。
“你是该死。”
这一声说得不重,但却不好接。
好在皇帝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扬声续道:“朕给你机会去想,想你该怎么死。死了朕就当你是殉了皇考皇贵妃。王家的女儿嘛,朕给你哀荣,封个和硕公主与你。”
这世上东西一物降伏一物。
王疏月让贺临吃瘪,却也会被贺庞怼白脸。所以父亲的那句:君子之范,但太不近人情。后面半句是对的,前面半句,王疏月觉得,还要再斟酌斟酌。不过还好,还好她要配的人是贺临。还好这阎王爷从前没看上自己,不然……
她想起黄昏时来视移灵的主子娘娘。寡如清汤的脸,还有那被佛香给熏哑了的声音。
她王疏月的一生,也许没有情爱,但要有风花雪月啊。实在不能那样跟着阎王爷枯槁下去。
“跪着想。”
皇帝说完,往灵前奠酒去了。
然而每走一步,后腰都痛得钻心。他不肯露声色,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奠完酒。正大光明匾的影子正落在他身上,而他的影子却落在王疏月的肩上。殿中有一对死去了的帝妃。据说,先帝和富察氏的这位主子,彼此远了一辈子。但却像有感应一般,一前一后地相伴着走了。
关于他们事,皇帝不清楚,王疏月也不知道。
但冥冥之中,万事有安排。只是活着的人各怀心事,不肯往一处去想,也就看不到同一层玄天上去。
“王姑娘,嘿,王姑娘。起身吧。”
何庆唤她的时候,王疏月几乎要伏在地上睡着了。
“主子爷呢。”
何庆朝外面努了努嘴。“主子爷起驾了。没留处置您的话。您那躲过去了。”
王疏月朝外面看去。殿外刚传了撵过来。皇帝还没有走,立在月台上,手不自觉在后腰上摁着。
皇帝果真是死抠体面不要命。从刚才到现在,他忍着一句话没说,在灵前行跪,磕头,奠酒,一样也没落下,一定是疼死了。
第10章菩萨蛮(二)
晚上,皇帝折腾到起更天都没有睡下去。恰那日礼部写了登基大典的题本,明日要丢到王大臣会里去议。皇帝索性在书案前撑了大半晚上的眼皮。
上夜的宝子盯着皇帝手边的那盏灯,灯火跟着皇帝的呼吸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又见皇帝一晚上坐立不安。不时地在牙齿缝隙里抽凉气。那气儿每抽一声,宝子的脸面也跟着一阵凉。
张得通进来,冲着皇帝的后腰给宝子使了个眼色。宝子忙捏起鼻子摇头。
张得通叹了口气,见自己主子实在抗得难受了。到了三更天时,借着进来张罗添炭的功夫,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嘴。“主子爷,今儿日精门御药房是周大人值夜,您以前泛火牙疼,周大人搞得那个什么黑膏子好用,要不奴才去御药房把周大人找来。
这种伤筋动骨的疼,是夜越深越要命的。
尽管皇帝还能绷住一时的脸色。但背脊的粘腻的冷汗起了一阵又一阵。他伸手想把礼部的题本递给张得通。谁知手才伸出去一半,疼得他几乎把本子扔了。僵硬地收回手,口里“啧”了一声。
张得通忙去接那题本。
“张得通,去看一眼,议所里谁在。”
张得通收好那题本,朝外头看了一眼天时:“哟,这个时候,怕只有十二爷在。”
“好。”
皇帝撑着腰站起来,指了下他手中的题本。“把这个给他,就说朕看过了,让他跟恭亲王说,明儿一日领着大家议出来。”
“是。”
“你将才说谁来着。”
“谁……哦哦,主子爷,周太医啊,给您治火牙疼。”
皇帝站在书案前,带了扳指的那只拇指在案沿上点叩了几声。
“传他来。还有,别惊动了太后。”
“是是,奴才都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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