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老御医忐忑地坐下了,心里盘算着怎么说才能让薛嘉禾心中好受上几分,却见薛嘉禾直接将手腕翻转放到了他面前。
“再探一次。”她说道。
萧御医却没伸手,他垂着眼,声音里带了叹息,“殿下,八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才昨日又来了一回。”
薛嘉禾却很坚持,“再试一次,我要听你亲口说。”
老御医拗不过她,只得抬手小心地落在她手腕脉搏上,再度屏气凝神确认了一番——就连他自己都险些想要相信奇迹,但已经发生了的事儿又怎么能轻描淡写地就被抹除呢?
将手重新放到膝盖上后,萧御医深吸了口气,用只有屋内几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殿下有孕了。”
话一说完,萧御医就看见面前那只纤细的手立时握成了拳。
他有些担心,将先前想好的说辞抛了出来,“殿下那时正是体弱之时,避子汤是必然喝不得的,动辄上身,病上加病;再者,皇家一向子嗣单薄,三代五服不论男女皆是如此,我当时以为殿下体虚更应该难以受孕,却没想到……”
薛嘉禾沉默着听萧御医絮絮叨叨半晌,她将手收了回去,沉吟片刻,肯定地道,“不能留。”
站在一旁的绿盈心里猛地一跳。
即便她心中早就猜到薛嘉禾很可能会下这个决定,在听见沉默了一晚的薛嘉禾这么开口时,也还是浑身一紧,打了个激灵。
萧御医的反应却比绿盈还要大,他立刻抬手制止道,“殿下不可!我今日再来,就是有些话不得不当面告诉您——您与常人不同,哪怕饮食都得仔细拿捏着食材调料,更何况是这等伤身之事!”
薛嘉禾面上已恢复了平静,“有多伤身?”
萧御医语塞,“这……殿下只怕三个月内是动不得它的。否则轻则缠绵病榻,重则……”
薛嘉禾抿住嘴唇,不管不顾道,“就算要卧床数载——”
如果她真的生下这个孩子,让这孩子从小在摄政王府里长大,那岂不是和童年的她异曲同工,就连她自己也成为了母亲一样不负责任、只管生不管教导的娘?
“那阵仗过大,必然是会叫摄政王发现的。”萧御医挺直身体,他面色沉凝,“殿下若是因为不想让摄政王知道而拿掉这个孩子,那就更需要小心行事,才能不引起他的怀疑。”
这话说得倒是戳中薛嘉禾的痛处,她闭嘴沉默了下来。
容决知不知道,又会是什么反应,在薛嘉禾心中倒是排在其次的了。
见薛嘉禾终于将他的话听了进去,萧御医悄悄松了口气,他小心地安抚道,“殿下眼下胎相十分不稳,若是孩子有三长两短,您也会受其所伤亏了根本。您若听我一句劝,便好好补养三个月,那之后,或许就能悄悄地能将孩子取走而不引起摄政王的怀疑了。”
“或许?”薛嘉禾哑着喉咙问,“若是不能呢?若是叫容决发现了呢?”
“可这也是摄政王的孩子啊。”绿盈忍不住小声道。
薛嘉禾转脸面无表情看她,“容决怎么信我?”
“他——”绿盈咬咬嘴唇,“殿下好好同他说,他许是会听的呢!”
“我不想留下这孩子,他也不必知道此事,”薛嘉禾低头按上自己小腹,轻轻吸了一口气,“……三个月,就等三个月,绝不能叫容决发现。”
萧御医长舒一口气,他是先帝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照料薛嘉禾身体为重的,自然是以她的健康为第一考虑,方才还真怕薛嘉禾不管不顾自己的死活要将孩子拿掉。
萧御医脑中迅速转动着各路念头,口中飞快地道,“殿下要安胎,药方必须另备一份,既然不能让摄政王府的人知道,我以后便准备两份,一份绿盈拿着掩人耳目,另一份便真正给殿下服用。”
绿盈点点头,“我会小心不叫府中人发现的。”
“殿下这三个月里,更要注意身体,哪怕只是动怒,或许也……”萧御医顿了顿,皱着眉道,“殿下,哪怕只是为了宫中的陛下,您也要好好保重。”
薛嘉禾冷凝的眉眼在萧御医提到幼帝时方才稍稍缓和两分,她的拇指在自己上腹摩挲两下,“好。”
“殿下……”萧御医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起身告辞,“这安神香也是安胎之用,殿下请在室内点着用吧。”
薛嘉禾摆了摆手,显然没有多说话的意思。
绿盈担忧地看了看薛嘉禾,上前几步同萧御医一道走了出去,她将声音压得极低,“非三个月不可?”
“三个月还是我往短里说的。”萧御医连连摇头,“殿下这身子同常人不能比,若是这遭不小心处理,恐怕以后想要再怀孩子都难了。”
这话他却不会在薛嘉禾面前说出来,因为薛嘉禾哪怕听了也不会在意。
绿盈轻轻倒吸了口冷气,“那于殿下而言,最好的方法竟是……?”
萧御医肯定地点头,“留下来。”
“这……看殿下方才的样子,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萧御医沉默下来,两人并肩走了许久后,他才幽幽道,“三个月,也许能改变很多事情了。”
绿盈和萧御医一前一后离开视线范围后,薛嘉禾便失了力道地往前伏在了桌上,用手臂将自己的脑袋圈了起来,面孔深深埋进臂弯里,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地吐了出来。
她恨极自己以为一个晚上不会那么倒霉,却偏偏踩狗屎撞了大运。
或许即将要为人之母的恐惧几乎将她压垮。
她自己都是寄人篱下、朝不保夕的人,连宠物都不想养一只的人,偏偏怀了个孩子。投胎谁家都好的孩子……偏偏降落在了她的肚子里。
薛嘉禾心中是宁可死也不愿意成为自己母亲那样让孩子受罪的人的。她自己可以心甘情愿地留在容决府中当一枚皇家重棋,可却不能心安理得地让这孩子受自己童年时一路受过的苦,那比死还叫她难受。
“殿下……”门口传来宫女打着颤儿的通传声,“摄政王来了。”
薛嘉禾脸也不抬,“说我睡着,不见客。”
但容决哪回等过通传,薛嘉禾的话音还没落地,他已经掀帘进了内屋,见薛嘉禾埋头趴在桌上,拧眉上前,“怎么了?萧御医不是刚走?”
他伸出的手才刚刚碰到薛嘉禾的肩膀,后者就猛地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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