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低头快速抹去面颊上泪水,而后匆匆起身,由身旁人搀扶着离开了凉茶铺。
容决收回视线上了马,监督着周家一行人被官兵押送出城后,才低低道了一声,“走。”
一行人离开淳安便和押送队伍分道扬镳,薛嘉禾小口吃着豆花,让绿盈打起帷裳,问车旁容决道,“从淳安回汴京要几日功夫?”
“急着回去?”容决反问。
“我倒不急,陛下信里看起来急得很。”薛嘉禾莞尔。
因着在淳安耽搁这一阵,幼帝信早就送到薛嘉禾手里,又另外往来了一个回合。
幼帝虽然对容决仍然不甚满意,但对于薛嘉禾终于决定回到汴京一事还是双手赞成,信里信外都是隐晦催促意思,看得薛嘉禾好笑不已。
两个小萝卜头还不知道一二三,汴京却已经有大量赏赐礼物等着他们了。
可不能让他们被皇帝舅舅给宠坏了。
容决道,“走慢些,七八日功夫,路上还有个地方要去。”
薛嘉禾只道是容决还有事要办,点头便应了下来——毕竟她也实在不太知道淳安到汴京究竟应该花几天功夫。
等两日后到了落脚地方,容决又在天色渐暗时将她带了出去,薛嘉禾才反应过来容决要办八成不是什么正事。
白日里刚下过一场阵雨,日头落山后空气便凉丝丝,深吸一口好似还能嗅到甜甜味道。
……薛嘉禾却是下了马后才有精神去关注空气闻起来是什么味儿。
她环着容决脖子被抱下马,小声抱怨,“我还是不喜欢骑马。”
容决仔细看她站稳了脚跟,才将坐骑缰绳放了让它四处自由走动,“接下来就不骑马了。”
薛嘉禾鼓起勇气摸了摸高头大马耳朵向它道谢,“要带我去深山老林里找什么?”
“一会儿就知道了。”
薛嘉禾收了手,偏头看看容决,嘴角带着笑意,“那摄政王殿下可走慢点儿,本宫没你那么身手矫健。”
于是摄政王看了她精致鞋头半晌,道,“那我背你过去。”
薛嘉禾扯着他衣袖乐不可支,“我又不是脚崴了,逗你玩儿呢——走吧。”
她才走了两步,容决反手拽住她手腕,沉声道,“方向错了。”
薛嘉禾歪歪头,不勉强自己辨认方向,顺从地跟着容决指引走,也没在意容决偷偷扣进自己指缝里修长手指。
她光是在略显昏暗光线里小心翼翼走路就很不容易了,有容决在旁扶着拉着还好些。
树林里并不特别安静,头顶有悦耳鸟鸣声,还有不知道是树上还是地上传出娃叫,倒显得十分热闹。
薛嘉禾小步走着走着,突地在地上看见个小水坑就在容决脚前,刚要开口提醒,就看见容决脚下跟长了眼睛似直接绕了过去。
薛嘉禾:“……?”
她甚感新奇地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容决果真十分习惯在这种环境中行走,几乎成了他本能似,跟她小心翼翼摸石头过河全然不同。
于是,在看见又一个小水坑时,薛嘉禾坏心眼地加快脚步,抢在容决前一脚踩了进去,溅了毫无防备容决一身水。
容决没料到这发暗箭,无奈地停下脚步看了哈哈大笑薛嘉禾一眼,“鞋湿没湿?”
薛嘉禾不知悔改地吐了吐舌头。
——那一脚下去,水坑虽然不深,也渗进了她鞋子里。
不过正是春末夏初,薛嘉禾如今身体又不错,倒不怕冷,反倒觉得有点凉快。
容决偏头盯着薛嘉禾看了一会儿,面上没有笑意,他阴沉沉道,“我看你是越来越不怕我了,薛嘉禾。”
“那我怕你比较好?”薛嘉禾仰头看着林子道,“那你想破脑袋也没办法把我骗到这儿来。”
容决:“……”他绷住了冷脸,“不怕生病了?”
“我生病日子不是过了吗?”薛嘉禾眨了眨眼睛,反问道。
——这是真治不住了,容决头疼又有点放纵地想。
他正在搜肠刮肚地找第三个训斥理由让薛嘉禾自制点,就见薛嘉禾朝他伸了另一只手,“既然鞋湿了叫摄政王殿下这么担心,摄政王殿下便背本宫一程吧。”
容决抿唇同薛嘉禾对视半晌,一时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
他只能边背过身去边对自己道:都是我惯,我本来也想惯她成这样。
如今这只能叫得偿所愿。
薛嘉禾爬上容决背,还没来得及偷笑,便被男人托着抬高一截。
眼前风景骤然因为高度变化而有不同也就罢了——容决手托着地方叫薛嘉禾眼珠不自觉往后瞄了瞄,又撇撇嘴,扶着容决肩膀不动了。
容决将薛嘉禾背上之后,速度倒是反倒比之前快了不少,他走得轻轻松松,偶尔将向下缓缓滑落薛嘉禾向上颠一颠,心道都吃了多少鸡腿怎么也不见长点肉。
不是都说生完孩子会变胖吗?
薛嘉禾不知道容决脑袋里转悠着什么,她刚被容决背起来那两分尴尬早就烟消云散,这会儿正偷偷拿容决头发抽出来编成不伦不类小辫儿打发时间。
编得上了兴头,她哼哼起了哄大宝小宝睡觉小调来。
容决听得歌声,下意识一偏头,头皮被扯着了不说,薛嘉禾这个扯别人反倒哎呀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