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几年以后,姑妈境况好转,问姜家人要回房子,怕也只剩下一座空荡荡的宅子,其它值钱东西都给倒腾空了。
卢南樵不急不躁,说他已经拿到姜家入住时的交接清单。
“上面的明细列的很清楚,还有姜部长夫妻俩的签名、重要物件的照片”
甘露听得心情舒畅。
她知道的隐秘,比卢南樵多,抛开别的不说,姑妈这样的名伶,收缴她财产的时候,居然只有一座宅子,一堆家具摆件,其它洋钱、珠
宝、存折、黄鱼、古董,寥寥无几。
还有“房契”这种安身立命的东西,她会不知道事先藏起来
什么被抄了,弄丢了,都是谎话,八成就藏在甘家长辈的棺材里。
甘露琢磨着,要不要先回村一趟,把东西都挖出来。
她趁着夜半无人,悄悄问甘金花:
“姑妈,你和我爸,在我爷奶的棺材里藏了什么呀现在公社又在闹平坟,万一被人趁乱撬了,我爸倒霉,你那些宝贝也得充公,要我说呀,就趁这股歪风,把东西都挖出来吧”
那口楠木棺材,虽然是地主老财花了大价钱打造的,真材实料,可密闭性如何,没谁亲眼验证,金银珠宝埋在土里还好,不宜损坏,洋钱、存折、房契都是纸制,浸水就完蛋。
沙雕爹为了以防万一,特意把祖坟选在半山坡朝阳的空地上,唿唿二十多年过去,这些东西到底咋样了眼见为实。
甘金花听完侄女的话,没像从前那样矢口否认,犹豫着怎么挖,挖出来的东西放在哪儿
甘露笑得狡黠,沪城寸土寸金,居大不易,但芦庄不一样,那是乡下,天宽地大,随便找一个犄角旮旯小山坡,就藏下了。
反倒是甘家的祖坟,目标明显,一旦被有心人看破猫腻,避无可避,赖无可赖,分分钟祸事临门。
挖出来,换个地方藏起来,狡兔三窟,降低危险度。
另外,甘露还打算动用私房钱,买一座姑妈那样的小别墅,这年月的房价,便宜的令人发指,都没有炒房的意识,住宿条件窘迫,想要改善一下
呵呵,一没有钱,二房子不流通,都是单位、组织出面建房,再分配给个人,住户只有使用权,没有产权。
甘露想买的,也不是这种弄堂亭子间、筒子楼、小平房、大杂院,而是像姑妈这种“资狗”名下的私宅。
从前都被收缴了,陆续回归个人,这些人被铺天盖地的运动整怕了,一有机会就打申请报告,要去国外跟亲友团聚。
临走之前,都抱着“一去不复返”的念头,抛售名下所有带不走的东西,房子首当其冲。
这年月出售,价钱肯定上不去,低得没眼看。
不低也没办法,大家兜里都没钱,想买的买不起,买得起的人家,又不缺房子住。
像甘金花那座别墅,小而精致,想要出手,最多三千块。
甘露的存折上,还躺着七八千块,够买两栋了,炒房要趁早,买了就是赚到哟。
她自己消息渠道不多,甜言蜜语哄卢南樵,让他帮着自己找合适的房源:
“我跟姑妈商议过了,她那房子被姜家人占着,一时半会收不回来,又不想一直呆在11号院,想另外买一处宅院,地段、房子都要好,钱不是问题。”
卢南樵愣怔,似笑非笑地看着甘露:
“钱不是问题”
“当然我姑妈虽然被搜缴空了,她那些师兄、师姐,个个有钱,忍心看着小师妹流落街头每人帮着凑一点,什么样的房子买不起”
“小丫头,别太扎眼了,先买个小亭子间住着,等以后”
甘露不满,买小亭子间干嘛,排队上公厕很有趣
她撇开渣渣樵,自己在11号院打听,从这里出去的“资狗侨眷”,都是卖房主力军,像教过她口语的那个大胡子翻译,时来运转收回了他爷爷留下的祖宅。
甘露扯着“帮扶”的幌子,亲自跑过去看了一次。
那里从前是租界,他家又是买办,宅子北欧风,尖屋顶,铁栅栏,厅堂花园齐备
,花树繁盛,甘露喜欢的走不动路。
大胡子却一脸苦相,这房子于他,就是一个烫手山芋,一旦风头有变,随时会被收回去,他还得被扣一个“贼心不死、向人民群众反攻倒算”的罪名。
他在国外的长辈,正想方设法把他弄出过去,这房子,要么扔了,要么卖了。
甘露试探着问他:“你想卖多少钱我帮你牵个线。”
大胡子心动,放眼沪城,能买得起这座宅子的人,差不多都在甘露卢南樵的交际圈里。
他竖起三根指头:“越快越好,要现钞,最好是洋钞。”
甘露:“”
这估值也太低了吧,三千就肯卖这座别墅跳楼吐血价
事实证明,甘露想当然了,买“侨眷资狗”的宅子,不是三多少钱的问题,是屁股和态度的问题,是“露富”的问题。
去年此时,“反享受风”刮飞了多少倒霉蛋,连龚菁婆媳俩都差点没能平安过关,被人拖到高台上,大夏天撑伞穿棉袄罚站,报纸连篇累牍的发文章。
这种高压气氛下,谁敢拿出工人阶级不吃不喝十几年才能攒够的钱,去买资狗的祖宅
就真买下来了,敢去住吗
甘露无所畏惧,先买下再说,一手交钱,一手签合同,三天搞定,却没有立刻让大胡子搬走,让他还继续住在这儿,对外也不要张扬房子卖了的事。
卢南樵知道了,以为她是帮姑妈买的,苦笑无奈:
“傻丫头,现在的形势,是没有从前那么严苛,但一时半刻,你姑妈也没办法像普通人那样生活”
“所以呀,让我姑妈这样人去住亭子间,去挤大杂院,长舌妇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她,天天都得受气看人脸色,日子怎么过买这种独门独院,关起门来,谁也瞧不见谁,清净,省心。”
甘露狡辩。
卢南樵思忖再三,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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