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1 / 2)

“他这些钱财,又是哪里来的?主君你补贴给林栖阁的,怕是有一大半儿,都被那林氏用来干这事儿了吧?长枫本该是个好孩子,庄学究早些时候也是夸过的,说他这个年纪能做出这样的文章已是不易。可这一两年,长枫这孩子却是越发浮躁,净顾着去琢磨这些歪门邪道了。而林氏身为生母,不但不规劝,反而为他提供金银财帛去结交这些人,这才招来了今日祸患。”

“主君,都说惯子如杀子。我柏哥儿天热长痱子、天冷长冻疮,都非要去上学。我这个做母亲的虽然心疼,可从来没说因为自己心疼就拦着他不叫他去。可林氏呢?长枫走了歪路,或许一开始就是因着她错误的教导。墨兰那边,林氏便想叫她高嫁到伯爵人户。这一点,主君你想必比我更加清楚。好在,墨兰那孩子这些年跟在嬷嬷身边学规矩,心里也有谱儿,这才没被林氏带的只瞧着表面上的利益却看不到到内里的艰辛。可长枫呢?他是个男儿,再叫林氏带下去,只怕总有一天,今日的情形还会再次上演!”

“这次是主君你运道好,碰上了仁慈的官家,这才全须全尾回来了。若是今后……盛家还有未来么?柏儿辛苦读书多年,好不容易中了第十三名,将来或许能比我父亲走得更远。您当真要让林氏毁了长枫,毁了盛家,再毁了长柏吗?”

王若弗说了这许多,盛紘却始终只是听着,自个儿却是一言不发。

可瞧着他越来越沉下去的脸色,王若弗便知道,他应该是听进去了。

对于盛紘而言,若要说盛家还有一个人比他自己更重要,那一定是长柏。倒不是因为长柏是他的嫡长子,或是他有多么喜爱这个儿子。而是他在长柏身上,看到了登阁拜相、振兴盛家的希望。

良久之后,盛紘才终于开口说:“把林氏,送到庄子上去吧。明日便去。长枫和墨兰都不许再去看她。”

那意思就是,他自己可以去了?

不过,目的已经达到,这点儿细枝末节,王若弗也不怎么在意。他看就让他去看呗!等她日日喂那林氏猪油拌饭喂得她身宽体肥、满脸脓疮,看他还去不去瞧!

这样想着,王若弗便恭维了他一句:“主君英明。”

见盛紘似是还有不忍,她便又补了一句:“不若主君添上一句,便同长枫说,此番送林氏去庄子上,是念着他还要进学,不好耽搁,只得让林氏代他受罚。若他好好学,下次科考一举得中,林氏便能回来;若是不中……”

至于长枫真中了举之后,林氏到底能不能回来,回来了盛紘还愿不愿意瞧她那张脸,王若弗可就不敢保证了。

第70章

第二日一大早,林噙霜便被堵了嘴送到了庄子上去。

据刘妈妈说,她哪怕嘴被帕子紧紧堵着,还不住地发出些“呜呜”声来,好像是在叫“紘郎”。只怕是还觉着,送她去庄子上是王若弗的阴谋,指望着盛紘来救她呢!也不想想,盛紘就在家中,又不是仍被扣在宫中这辈子回不来了,王若弗前脚将她送去,盛紘后脚再给她接回来,那又有什么意思?平白浪费马儿的体力。

长枫那边,因着被打了三十板子,尚在卧床,没办法从床上爬起来为亲娘争辩一二。虽然行刑的冬荣,祖父就是衙门里专职打人板子的,是以冬荣也承袭了这门手艺,得了盛紘的吩咐,看着打得严重,长枫鬼哭狼嚎成那样儿,可实际上却只是些皮外伤,养个几日就好了。但长枫毕竟也是娇养长大的,从未经过什么风浪,骤然受了这般严重的伤,想来是得躺个七八十来天的。

墨兰却是找上门来,询问她亲娘的事儿,“母亲……墨儿知道,父亲母亲的处置,总归是有自己的道理在的。可是……墨儿实在不懂,明明是哥哥的错处,为什么却罚小娘罚得这般重?”

王若弗好不容易才将墨兰掰了回来,自然不希望她因着林噙霜被罚的事儿再想左了,便柔声解释说:“这事儿啊,瞧着是你三哥哥的错,可背后,却处处有你小娘的影子在。他想结交高官,人家伯爵人户的公子又凭什么看得上他?还不是你小娘拿了银子给他铺路?四丫头,你是个懂事明理的,应该知晓你哥哥这事儿的严重性。若非当今官家是个亘古未有的慈善人,你爹爹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回来还未可知,指不定全家都要陪着他去流放!不过,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你父亲说了,放你小娘去庄子上,也不止是为了惩戒,更是为了激励你长枫哥哥收敛收敛那些小心思,一心向学,若下次科考他能考中,便接你小娘回来的。”

闻言,墨兰的神色略微放松了些,等哥哥考中便接小娘回来,说明父亲还没有完全厌弃小娘;可却仍是愁眉不展的样子,毕竟,科考这事儿,便算是哥哥未来三年用足了功吧,可这种事情又哪里有个准数儿?多的是考到七老八十还没考中的呢……

见她这样,王若弗也大概明白她在想什么。可送林噙霜去庄子上,本就是她一力促成的,自然不可能为了墨兰就去向盛紘求情。而且,她是个直脾气,怕再留墨兰,便再遮掩不住自己对于林噙霜被送到庄子上这事儿的快意了,也顾不上再多宽慰墨兰,借口还有事忙,打发墨兰先回去了。

安抚好墨兰,便该轮到论功行赏了。

中饭时,王若弗状若无意地提起了这事儿,“主君,你也说了,你这次能脱险,还多亏了明兰那话给你提的醒儿。既然孩子有功,是不是该赏呢?”

盛紘顿了顿,他心中对明兰无意中的话竟救了自己一回,自然也是感激的。可这子救父,不是本分么?还要什么赏?

可瞧着王若弗殷切的眼神,他便知晓,如果他当真把自个儿内心的想法说出来,只怕自己这位近几年脾气越发大起来的老妻是要给他摆好几日的脸色看的。斟酌片刻,盛紘便开口问道:“依夫人看,该给明兰什么赏?”

其实王若弗自己也没想好,只是觉得明兰在这事儿上,立了大大的功。上辈子明兰没养在自个儿膝下,她自然是不会为了一个庶女费心费力向盛紘讨赏的。可这辈子,明兰早早记在自己膝下,也算是她的女儿,自然是能为孩子多争取些便要为孩子多争取些的。“不若我将明兰叫来,问问她想要什么赏?”

盛紘闻言倒是松了口气。明兰这个孩子,一贯是比王若弗这个当母亲的更知进退的,叫她来问,她定是也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的。

晚上,孩子们上完课回来,王若弗便将明兰叫了来,问她想要什么赏。

明兰嗫嚅了半天,最终却提了件令王若弗感到有些意外的事儿。

“将桁哥儿记在我名下?”

见王若弗有些吃惊的样子,明兰慌忙解释说:“母亲,若是这事儿令您为难,便权当女儿没有说过。”

为难嘛,倒是也没有。横竖她的孩子们也都是有出息的,长柏已然中了进士,前途无量,未来可期,也不怕被个没长成的小娃娃夺去什么。她只是觉得有些诧异罢了,明兰当初被记到自己名下的时候,尚有些不情不愿的,怎的如今主动提起要将弟弟也记到她名下来了?“明儿怎么突然想起这回事了?”

明兰见她并未有不悦之色,松了口气,轻声解释说:“女儿当日被记在您名下的时候,年纪尚幼,还不懂事。只觉得突然离开小娘身边,就连名分上都不是她的女儿了,觉得很对不起小娘生我养我一场。可岁数渐长,常常跟着母亲外出应酬,女儿方知,母亲当日是给了女儿多大的恩惠。嫡出和庶出,在外出交际时,是完全不一样的待遇,便连能结交的人,也是大不相同。如今,女儿已经有了好出路,只希望桁哥儿未来也不要被庶出身份所困。”

“你是个好孩子,如今自个儿有了着落,也不忘弟弟,将来定是能够和兄弟姐妹互相扶持的,”王若弗顿了顿,又说:“我这边,是没什么意见的。只是,你小娘膝下,如今就桁哥儿一个孩子了。将桁哥儿也记在我名下,不知她会不会不舍。待我将她叫来问问吧,别好心办了坏事儿。”

明兰朝王若弗盈盈一拜,说了声“多谢母亲”,便退下了。

很快,卫恕意就被刘妈妈叫来了。明兰无意中的一句话救了盛紘这事儿,卫氏也是知晓的。可她没想到女儿借着这事儿求到了大娘子跟前,当下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表忠心道:“大娘子,明儿她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这记名一事牵扯甚广,还往大娘子不要同她一个小孩子计较啊!”

王若弗连忙上前去将她扶起来,按着她重新落座,这才嗔道:“你啊,就是太讲究规矩了。我这些年待你也不薄啊,怎么就改不了动不动就跪我这个毛病?依我看啊,明儿是真的将我当母亲,才敢不假思索向我提出要这个赏的,这是她跟我亲近呢!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今日叫你来,也只是想问问你对这事儿的看法,会不会舍不得桁哥儿?”

既问了,会不会舍不得桁哥儿,便是……大娘子心中对明兰这个说法,不仅没有排斥,反而是赞同的?

这样猜测着,卫恕意也想为儿子争取一把了。孩子能不能养在自己身边,在她看来实在没什么打紧的,往后能得个好前程,这才是要紧事。“这有什么舍不得的?男孩子家家的,日日困在我这个妾室身边,才是埋没了他!大娘子愿意提携他,我高兴还来不及……只是,恕意何德何能,竟能得大娘子这般照拂,将两个孩子都记在大娘子名下……”

“我啊,就看中你心思正,没什么歪心眼儿,多年来只老老实实侍奉主君教养孩子,从不多求些什么,这才是内宅平定之像呢!”这话,其实就潜藏了对林氏的看不起。不过,王若弗没有明说,卫恕意自然也不会主动提。

事情虽然已经敲定了,却也不急于一时,“几个大的也考完了,这几日,下面几个小的也要去学究的课上了。我怕桁哥儿一时不适应,就还是由你带着吧。等到他适应了课业,也满六岁了,再到宥阳老家去开祠堂,记名便是。”

这其实更是对卫氏母子的照拂了。男孩子六岁便不得再养在后宅,要住到前院儿去了。王若弗这个安排,相当于既给了桁哥儿嫡子的名分,却又不要求他疏远亲娘、只亲近嫡母。

卫恕意便更觉得自己实在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才碰到个如此和善的正房大娘子,泪眼婆娑地就又要跪王若弗。王若弗眼疾手快地拉住她,“你再这般客气,我可就要想想,你的孩子是不是真的会亲近我这个嫡母了!”

卫恕意终于不敢再表现得那般感恩戴德,同王若弗叙了会儿话,便回去了。

送走了她,王若弗先是向老太太禀报了这事儿。得了老太太一句“这事儿你自己做主便是”,才又去找盛紘说。

“将桁哥儿记在你名下?”盛紘起初还有些疑虑。可等王若弗细数她生的长柏、华兰的优秀,如兰的天真活泼外加挣银子一把好手,以及记在她名下的明兰小小年纪却有大见识,三言两语便拯救了整个盛家。总之,她名下的孩子那就没一个长歪的,都是优秀的好孩子。末了,又补了一句,“我实在是希望,将来阳哥儿月姐儿,还有桁哥儿,往后都和哥哥姐姐们一般优秀呢!”

重生之前,王若弗整天净顾着同那林噙霜争风吃醋,却从未真正看清过盛紘。重来一次,她倒是看清楚了许多。盛紘这人啊,想要打动他,只要扯上盛家的兴衰,准没问题。

这不,盛紘听了王若弗这话,也不再犹豫,直接说:“娘子贤惠,孩子们的事儿,便全由娘子做主便是。”虽说,无论桁哥儿是嫡是庶,都是他盛紘的儿子,可一个出息的嫡子,同一个出息的庶子,于家族的意义却是不尽相同。再者说,历来嫡出同庶出争产闹出的事儿还少吗?桁哥儿成为嫡子,家里未来产生纠纷的可能性也小些。

说完了桁哥儿的事儿,盛紘灵机一动,“夫人,如今,家里也就儿和长枫是庶出,你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