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途光明的大好青年就这么没了,亲友们悲痛不已。
柳家能做的就是出钱出力,送死者遗孀回周坎子庄,帮忙料理丧事。
柳竹秋既痛惜柳丹又心疼秋蕙,派蒋少芬跟去协助治丧,让她好生看护秋蕙,以免再生意外。
三月在愁云惨雾里到来,她克制住低落的心情去张选志家教书。
放学后路过一家常去的书肆,那掌柜瞧见,赶忙跑出来打招呼,趁机兜售她感兴趣的新书。
柳竹秋想起一事,问:“这一榜顺天乡试的《闱墨》出了吗?”
各大书坊都会发售许多科举考试的助学刊物,官府也很鼓励,每次乡试会试后学官们便将优秀的试卷提供给资本雄厚的书商,集结成册出版,称之为《闱墨》,又叫《刻朱卷》。
柳竹秋见本届顺天乡试才子落榜,恶少中魁,就想看看考官们青睐的文章是何模样。
那掌柜已印出一批《闱墨》,即刻殷勤奉上。
解元的文章排在最前,柳竹秋只读了前半篇,眼瞳里便喷出火焰,快速浏览完贾栋所作的十篇文章,双手已因排山倒海的怒气微微发颤。
之前她曾读过柳丹的应试文章,与这《闱墨》里刊载的一字不差。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礼记·礼运》
②出自《论语.子路篇》
③妇好:商王武丁的王后,中国历史上有据可查(甲骨文)的第一位女性军事统帅,同时也是一位杰出的女政治家。“妇”为亲属称谓。铜器铭文中又称“后母辛”是因为她的庙号称辛,即乙辛,周祭卜辞中所称的妣辛。祖庚、祖甲的母辈“母辛”也就是她。
④东汉邓太后:名邓绥,汉和帝驾崩后,邓绥先后拥立汉殇帝和汉安帝,并临朝称制十六年之久。执政期间,帮助东汉王朝度过了“水旱十年”的艰难局面,重用虞诩、马贤等名臣,坚决派兵镇压了“西羌之乱”,使危机四伏的东汉王朝转危为安。
⑤诚孝张皇后:洪武二十八年(1395年),张氏被封为燕王世子妃,永乐二年(1404年)晋封皇太子妃。明仁宗即位,册立为皇后。明宣宗即位后,被尊为皇太后。明英宗即位,尊为太皇太后,由于英宗年幼,张氏便成为实际上的摄政,也是明代第一位太皇太后。她信用阁臣“三杨”及礼部尚书胡濙、英国公张辅等五大臣辅政,使正统初年的朝政相对清明,被称为“女中人杰”
⑥三杨:三杨,指杨士奇、杨荣、杨溥,为明代“台阁体”诗文的代表人物。三人均历仕永乐、洪熙、宣德、正统四朝,先后位至台阁重臣,正统时加大学士衔辅政,人称“三杨”。以“三杨”为代表的台阁体诗文,内容上歌功颂德,粉饰现实;艺术上追求雅正,流于平实。永乐至成化年间,明代文坛几乎为台阁体垄断。时人咸称杨士奇有学行,杨荣有才识,杨溥有雅操。又以居所,称士奇为“西杨”、荣为“东杨”、溥为“南杨”。
⑦英宗继位初期,王振已权势高炽。张太后将王振叫来,王振跪在地上,张氏突然脸色一变,厉声喝道:“你侍候皇帝不循规矩,应当赐死!”身旁的女官们应声而起,将刀放在王振的脖子上,吓得王振浑身颤抖。这时,英宗和五大臣都跪下为王振讲情,张氏才饶了他。接着警告他说:“你们这种人,自古多误人国,皇帝年幼,哪里知道!现因皇帝和大臣为你讲情,且饶过你这一次,今后再犯,一定治罪不饶。”[此后,张氏时常派人到内阁询问政事,一旦得知有王振独断而未交内阁商议的,就马上派人召王振来责备他。所以在张氏有生之年,王振一直无法真正擅政。
⑧出自《内篇·齐物论》:事物的这一面也就是事物的那一面,事物的那一面也就是事物的这一面。事物的那一面同样存在是与非,事物的这一面也同样存在正与误。感谢在2022-03-1707:40:31~2022-03-1809:1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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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柳竹秋匆匆回家,来到父亲的外书房翻找柳丹当日带来的试卷副本。柳邦彦走来瞧见,问她在找什么。
“老爷,温如的死没那么简单。您先看看这个。”
柳竹秋将《闱墨》递给他,看了署名贾栋的解元文章,柳邦彦惊诧变色,望着女儿不敢擅发一言。
柳竹秋直白推测:“贾栋找人调换了试卷,把温如的成绩窃为己有。温如的同窗说他死前曾去贡院申请查阅试卷,贾栋定是收到消息,怕事情败露,找人杀害了温如!”
她说柳丹的试卷就是证据,催促父亲找出来为死者讨公道。
柳邦彦火速打开收藏文档的柜子,取出那叠文章,却径直走到香炉旁,拿起火折子想烧毁试卷。
柳竹秋惊忙抢夺,急道:“老爷要做什么!”
柳邦彦比她更急:“贾家势力太大,我们得罪不起,留着这些文章只会惹祸!”
柳竹秋本以为经过科举案冲击,父亲已对过去的不义行径虔心忏悔,见他固态萌发,死性未改,失望连本带利反扑,升格成悲愤的绝望,强行抢下试卷,退后数步。
女儿的眼神像两把刚开锋的尖刀,森森寒气逼得柳邦彦不敢靠近,苦恼劝解:“阿秋,你别意气用事,人死不能复生,你替柳丹争回这口气又有什么意义呢?”
柳竹秋毫无保留地展露鄙色,痛苦与愤怒牵扯着脸上的筋肉,呈现近乎疯狂的神色
“爹,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根本没为宋大人的事反省,自己当众做出的悔过,转眼就忘得一干二净!遇事依然只想着明哲保身,丝毫不顾情分道义!”
她指着墙头匾额上大书的‘忠义’二字凄厉批判:“这两个字挂在这儿只是欺世盗名,让孩儿替你改回本意吧!”
她拿起桌案上的大豪笔,饱沾浓墨,拉过一把椅子站上去,在那两个字前面各写了一个“不”。
‘不忠不义’四字仿佛五指山劈头压向柳邦彦,他气急羞愤,指着柳竹秋支吾两句便晕眩坐倒,连声哭骂:“孽障,孽障啊~”
柳竹秋跳下椅子扔掉毛笔,不愿多看父亲一眼,怒冲冲回到闺房,将妆奁里的步摇、禁步统统取出,吩咐春梨交与人发卖。
它们代表父亲的意志,曾经她本着孝道对其妥协,自今起将与这些束缚她的教条彻底决裂,只贯彻自身认可的宗旨。
她告诉春梨自己要去周坎子庄,打了个小包袱,戴上帷帽去马厩牵一匹快马,不理会奴仆们的劝阻,挥鞭冲出家门。
赶到德胜门口,城门已关闭,她向守城兵丁交涉,对方不肯放行,见她是单身女子,进而出言戏辱,问她是不是急着出城与情人幽会,逼她摘下帷帽,交代姓名身份。
柳竹秋正寻思如何脱身,熟人到场了。
“我是刑部郎中萧其臻,这位小姐是本官正在审理的案件的苦主,我们急着出城取证,汝等毋要阻拦。”
萧其臻亮出印信,刑部官员办案时有一定特权,他做宛平县令时与德胜门的守将熟识,前不久又通过查办顺天乡试舞弊案声名大噪,官兵还肯给面子,当即打开城门,放他二人出城。
柳竹秋奇怪萧其臻为何会现身,他不好意思地说:“刚才我路过石碑胡同,见一女子策马飞奔,看身影很像你,就悄悄跟来了。”
柳竹秋谢他解围,萧其臻见她神色忧愤不同往日,询问她连夜出城的原因。
这人是值得信赖的好帮手,柳竹秋带着他将马栓在道旁,说明事情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