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箐不觉生恼,她也心知钱素心体面,遍体珠翠,开着铺子,手里私房也丰厚。日常但凡有人提及,也不觉蕴含三分的艳慕。
自己在秦家岁数熬大了,倒时常被些小丫头尖酸羞辱。
自己和钱素心,分明都是逃荒的,凭什么钱小娘这般招摇。
不过刘箐这般大放厥词,公堂上自有人反驳,甚至险些动手打将起来。
人心不古,钱素心对同乡素来厚道,也总归有刘箐这般的人。
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如此不厚道。
就好似在醋坊的细丫姐弟,就出面力证,钱素心村里并没这两个亲戚。
钱素心醋坊招揽工人,其中不少,均是同村。
人钱小娘厚道,包吃包住给工钱,愿意出面作证的亦是不少。
钱春富、钱春云二人,均不过同村,并非钱家亲眷。
钱素心人没出面,花钱雇了善诉讼的孙秀才,替自己出面打官司。
口说无凭,孙秀才还拿出了钱素心早准备好的大杀器,那就是钱素心修好的家谱!
此家谱是社学教书的王教习帮衬编制,其编修时间早于李中恪见色起意!
钱素心提供了仿古的家族资料,以及对经济向来窘迫社学捐助的一笔银子。
其先祖,可追溯于百年前某位钱姓行商之人。
钱素心自然不能未卜先知自己如花美貌能惹如此觊觎,却总归有着轻度被害妄想,先有备无患备下。
当下钱春富、钱春云二人也被糊住,哑口无言。
不过此二人背后狗头军师却不是这般好糊弄,一转头,次日两人便改口。
那是一口咬死,钱素心所谓族谱不过是私修,别看扯了社学的王教习做大旗,人家只根据你提供的不知真假资料整理一下,根本不过是一桩拿钱办事的勾当。这份族谱,根本不具备任何的法律效力。
一时间扯得一地鸡毛,惹得江郡上下议论纷纷。
钱素心也没闲着,作为一个悲催的弱女子,她只能利用舆论优势,对自己进行保护。很快李家指使村赖,冒充宗亲,霸占钱素心家业的说法,迅速而有效的在坊间纷纷扬扬的传开。
民众早知晓钱素心被李中恪瞧中,强逼不遂,只好发誓不嫁的剧情。
料不着此事居然是有续集。
这在娱乐不发达的古代,无疑是十分给百姓茶余饭后增加了一桩谈资。
外边风言风语传得如此不堪,竟惹得李中恪扯了好几根胡子。
读书人清名岂容一个商女玷污,如此一桩以后更是有碍自己仕途!
他没想到钱素心能蹦跶如斯,在李中恪原本瞧来,此事本该速战速决。
李家迅速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住钱素心,上下打点,一桩公案淹得无声无息。此后坊间纵然是有些零碎的议论之声,可也是已然不成气候。
小小商女,竟然是如此的扎人碍事,委实可恨。
李中恪虽然怒极,好歹老谋深算,很快沉住气,心中也是不觉动念,暗自盘算抓住此事的关键之处。此事要紧在于,方知府会如何的断。
一切要紧处,便在于方知府。自己这个胞弟,也不知如何行事,口里说上下已然打理得当,实则并未妥当。
如若那两村赖告状之初,方知府立刻发签子,让捕头去抓了钱素心。那有知府下签,性质就会不一样。钱素心就不是协助调查,李家买通的捕头也不能如此拘束和客气。那捕头就可以强行搜屋,扣住钱素心。那钱素心就不能唆使证人,请来诉师,
呈上家谱,在外造势。
可方知府竟并没有如此的配合,看来也是心存犹豫。
看来如今,一切要紧,便是在于方知府的身上。
当然此刻,方知府内心也很纠结,很绝望。
他不齿李中鹤,这个李举人的胞弟,好歹也是书香门第,怎么就一身俗臭?
当初上门,张口就是分了钱素心的家私。
说到底,方知府也是有格调的人,有意干出成绩养好名声升升官。
李中鹤作为一个商户,说得太粗暴太不含蓄了,失去了文人商量龌龊事的含蓄美,让方知府很不欢喜。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对于财帛方知府不必开口,本地富商都会变法儿送上门,就比如钱素心进贡给三姨娘的脂粉钱。
李中鹤把方知府当成了乡下的穷知县。
当然李中鹤这样子的俗物,固然是极惹人厌,方知府本来还是有些偏向李家的。
毕竟本地的读书人,通常是抱团存在的。
李举人也是当地有功名乡绅中抱团的一员,甚至还与自己府上二姨娘扯上亲戚关系。
李家一位姑母,可巧是自己二姨娘的隔房婶婶。
方知府不傻,知晓是怎么一回事。但就算这样子,如果这件事情进行的十分低调,表面证据很明显,方知府也不介意自己像个糊涂知府。
他虽然不在意钱素心的家产,可是也不介意多些进项,更没想过替钱素心得罪一个举人。这位举人老爷以后可能会做官,许也是会成为同僚,如今还有一些做官的亲戚。这些都不是一个白手起家的商女,可以比拟的。
关键是这桩官司,让钱素心闹得很不低调。
如今人人皆知,李中恪名声极差。
坊间风言风语,只说钱素心一旦输了,便要吊死在官衙门口,又或者逃亡去京城告状。总之,钱小娘会十分凶狠。
光脚不怕穿鞋的,这女人有毒!
更何况,其实方知府心里门儿清,此事就是因为李中恪这老不羞图财图色开始。
也难怪这个小娘子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