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发酵源于秦家二房有一小妾名玉莲,生来有几分姿色,一时风流故与家里的一名年轻小厮勾搭,还贴了些私房钱养他。秦家二房媳妇儿陈娟早瞧不上这小妖精,顿时蹦跶上去告状一通。而秦木坤也是个狠人,先将玉莲卖了,又要将那小厮打死。
那小厮逃出来,到了青郡,又被巡街的公差扣住。原来秦木坤心狠,早告官,说有家奴私通主婢,又偷盗财物。
这小厮怀恨在心,遂生出几分狠心,告发秦家做出的一桩丑事。
原来秦大奶奶王氏,并非是染病死的,而是秦家二房、三房,连同其子秦云渭,月下将王氏没水溺毙。在场的有秦家长房独子秦云渭,二房当家秦木坤及二房媳妇,秦家三房三爷秦木胜及三房妇杨慧。外加四个担苦力的村夫,绑着生病的王氏投水。个个都有名有姓,告发的小厮也都能叫得出来。
此番言语让当时审问的推官震惊,如此有条有理,头头是道,绝不似胡乱攀咬。
谁能料想青郡治下,居然能有如此丑闻。
如此逆伦无耻之事,不但震惊了青郡,甚至还传到了外省。
王氏其夫早亡,她精明能干,刻薄强悍,支撑起整个秦家。某方面讲,也许和当年的钱素心有些相似。所以当初王氏也想为儿子物色一个能干的儿媳,希望这种模式继续下去。
不过这一世,她就没上一世幸运了。
也许,上辈子的早死,也是王氏福气。
这位秦家大少奶奶,从各方面讲,都是个极泼辣的人。年轻时候,秦氏族人虽然眼馋大房家业,却畏惧王氏泼辣,退却于王氏旺盛精力。而且王氏的娘家还是江郡的员外郎,也不是好相予的。
可时光荏苒,能改变许多的东西,比如王氏其父身故,几个兄弟不成器,也不爱搭理这个外嫁的妹子。再来就是王氏日夜操劳,熬坏了身子。上次一场热疫,更将王氏精力消耗大半。王氏身子一旦虚弱,秦家的饿狼顿时也如狼似虎的扑将上来。
秋雨纷纷,杯中茶水尚温,配着四色蜜饯果子,正适合搭配闲聊八卦。
“那王氏原本是王员外家姑娘,打小便要强好胜,怎么生落得这般下场,可惜,可惜。”
“也是秦家大郎去得早,儿子又是个不长进的,秦家这些亲戚又如狼似虎。”
“别人也还罢了,她那瘫子儿子,怎么也糊涂如此,竟任由亲娘沉塘。岂不见王娘子对他掏心掏肺,处处为他筹谋。还指望他那软绵性儿,能守住家业不成?”
“许是家里叔伯相逼,也不敢不应?”
“不然,官府盘问,这秦云渭不知为母伸冤,尚自支支吾吾,说王氏偷人,不怎么贞洁。”
“这衙门里将这几个人分开一审问,个个言语矛盾,哪儿对得上话。”
“这叔伯逼寡也不稀罕,秦家那瘫子以子害母,倒闻所未闻。”
“如此说来,那王氏还不如趁着当年新寡,拢了财帛再嫁了。”
钱素心听着这些议论,瞧着丝丝凉雨,品了口茶水,随手扔了茶钱。
她再次见着秦云渭,是在青郡大牢里。
那首告二房的小厮,因辱主妾,以奴告主,判了徒刑。秦木坤、秦木胜斩监侯,陈氏杨氏官卖,据说自缢于家中。这二人好歹不同于刘箐,尚有自尽机会。至于秦云渭,罪属十恶。王氏守寡将他抚养长大,没想到这个儿子如此不孝。青郡的官长,为正风气,故而断他凌迟碎剐。
文书上报,朝廷也恶其罪重,刑部朱砂复批。
待天气凉透,便可对秦云渭行刑。
秋后处斩,天
高气爽,正是杀人的好天气。
秦云渭呆了不足一月,他素来也是养尊处优,又被王氏精心呵护,吃的是精细糕点,穿的是绫罗绸缎。这位秦家少爷,一向被人侍候惯了,哪里能过如今这般苦日子。
短短时日,他头发竟花白了大半,本来没多少肉的手臂,如今更是枯瘦如柴
秦云渭不是没想过死的。
只不过他生性怯弱,牢房又连筷子都寻不到一根,吃饭也只能用个木勺子。
秦云渭原想绝了饮食,可饿了几日,他却抵不住了,坚持不下去。
牢中臭饭他吃了几口,又嫌污秽,呕了几次。到最后,不知怎么的,秦云渭终归还是咽下去。
牢头也没将秦云渭这些个做作如何的放在心上,好似秦云渭这样的犯人,他可谓见得多了——
进来时候如丧考妣,若真要他死了,反而是舍不得。
钱素心到时候,只见着臭烘烘的一团,竟有些分不出是个人。
她似冷笑一下,心里凉丝丝的。
上一世,纵然自己沉塘了,秦云渭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下场也不会比现在好吧。
她将食盒打开,取了几碟菜肴,摆在了秦云渭跟前。
秦云渭很久没有见过这般洁净的食物,也不用筷子,手抓着往嘴里面送,张口大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