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个故事 002(1 / 2)

卫妍心里这么想着,可终究不敢说出来。

毕竟当年霍怜使了手段,将她给处置了一番,所以她内心对这个嫂嫂再多微词,可也不好宣之于口。

霍怜,可不是什么隐忍的性情,真恼了会折腾自己的。

从很久以前,其实她都有点儿怕霍怜。

当年卫妍会对客居在卫家的养女容青檀冷嘲热讽,可是却绝不敢对霍怜如何。

当然如今,容青檀亦成为国师,高贵端庄,她亦是绝不敢再说什么讥讽的言语。

这些年,卫妍心底也不觉生出了一缕挫败,只因为她身边的女子,都是明媚而耀眼。

反倒自己,丈夫纳妾,整日里鸡飞狗跳,也不过那样儿罢了。

不知不觉,两人也到了书房门口。

霍怜想到了昨日里的争吵,其实她很少和卫央吵。对于卫央,她始终有几分的小心翼翼的仰视。所以平素,她总是对卫央忍耐。只要她退让,就不会有争执。然而关于卫璧,他当众辱及自己,卫央居然还护着——

一时间,霍怜也没忍住。

不过她在卫央面前,一向便是很卑微的,昨日虽然生气,可今日她已然决意原谅了。

霍怜心忖,也许自家真算不上一个太善良的贤惠女人,比如她力求上进,权欲心太浓了些。又譬如,她深爱卫央,最在意的是彼此之间的感情,甚至并不觉得没孩子多遗憾。

如若自己能生,她不介意自己生,用以稳固自己在卫家的地位。可如今生不出,她也并不觉得感情上有何痛苦之处。人生于世,自己活着已经是拼尽全力,方才稍有体面。孩子生在这个世界上,无非也不断的厮杀搏斗罢了。

当然作为夫君,卫央足够的好,甚至提出收养一个孩子,而未曾有半点见弃。

所以她感激涕零的迎接了这个养子的到来,不过,只是出于对丈夫深情的感激,而不是对孩子的喜爱。

和以前许多次一样,她已然开始为丈夫寻理由,寻退让的理由。

纵然霍怜内心之中,觉得卫央对卫璧的宠爱有些不合理的。

她甚至觉得,自从有了这个养子,这养子比自己分量更重。

可这又如何,只能说明,夫君十分渴求一个孩子,喜欢小孩子。可是,他还是对自己宽容有加。

她已经觉得自己不知进退,决意想要如以前一般,继续进行退让。

霍怜已然决意放低自己姿态。

可卫央却未曾想到她回来,今日霍怜归家太早了些,导致她总听到了些本不该听到的话。

往常霍怜入宫,一般午时方才归家。要怪就怪她不守时,所以那些仆妇嚼舌根,所以书房里的养子,说话也不成体统。

“我没错,她一个草奴,凭什么做我母亲,她配吗?”

是卫璧任性无礼的嗓音。

霍怜心忖,他已然被宠坏了,可卫郎性情太好,却居然未曾察觉。

卫央一向如此,明明卫璧是个小孩子,可似乎总是态度不够强硬。

霍怜心忖,然而卫郎并非一个性情软弱的温雅之人,想不到他这般喜欢孩子。要是自己能生个孩子,这个孩子能帮自己拢住卫郎的爱意,那可就真好。

人都是由求生欲的,霍怜刻意忽略言语里对自己不尊重。

不想相信的事实,就当作不存在。

“阿壁,你不可这般说。”卫央语调软绵绵的,并无半点真心的严厉见怪。

而小孩子,其实已然会察言观色了,故而非但不惧,反而越发的得寸进

尺。

“她不配就是不配,又奸又虚伪,我亲生母亲美丽高贵,我知道她便是国师——”

卫央厉声呵斥:“你住口!”

此刻卫央口气和方才截然不同,充满了严厉,只因为此事涉及容青檀,会对容青檀不利。

可门外的霍怜,已然是浑身血液冰凉,竟无半点活气。

这个孩子,是,是容青檀的?可是卫郎却对他如此宠爱,自从这个孩子到来,他的眼神似乎就没分给自己。

看那孩子万般慈爱,看自己却隐隐是不耐的。

霍怜唇瓣轻轻颤抖,似哭似笑,仿佛多年来自欺欺人的面具被人生生撕开!

她只觉得,自己仿佛喘不过气来。

然后,房间里的话语,还极残忍的,句句入耳。

小孩子撒娇的嗓音,已然带着哭腔:“你是不是我亲生父亲,是不是那个贱人,拆散你和娘。”

泪水凝结在霍怜面颊之上,她怔怔想,她也想要知道。

良久,她听到卫央吃力言语:“不是,其实我真的好希望,自己是你的亲生父亲。可我很糊涂,那时候没有珍惜青檀,我一时糊涂,喜欢别的人,伤透了她的心。这些年,我连提都不敢再提,只能远远看着她——”

霍怜喉咙发出一声极短促的轻笑。

原来她是一时糊涂,容青檀是远远相看不能亵渎白月光。

好,这倒是符合卫央君子性情,他确实未曾和容青檀私通,故而理直气壮。

可越如此,越发显得卫央对容青檀珍而重之——

野种都生了,在卫央心底居然还是点尘不染。

这个容青檀,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狐媚?

那野种居然还在撒娇哭诉:“那你为什么不好好待她,为什么不珍惜她,我好希望,你是我的亲爹——”

“对不住,对不住,我也很想的。璧儿,我以后不会有别的孩子,这河内王,必定由你继承。”卫央言语已然带了几分动情后的悲伤哽咽。

霍怜苦涩的泪水,已然的滚落在唇角,不觉哈的轻笑。

原来,原来是这样子。她还以为卫央爱惜自己,才不纳妾。而自己对卫郎颇具占有欲,宁可收养,也不想让小妾生出和卫郎的血脉。

卫央都没问过自己一声,就欲将一切给容青檀的野种——

凭什么!自己为河内王的荣耀,付出多少!然后就便宜了,容青檀的野种?

霍怜眼皮突突的跳动,内心之中充满了愤恨怒色,不觉死死的抿紧了自己的唇瓣。

为什么卫央从来没和自己商量,征求自己的同意?

然后,有个声音轻轻的在霍怜心底想起——

他根本不相信你,防着你。还有,还有他从来都没尊重过你。

至始至终,他都看不起你呀!

一旁的卫妍,早便是呆若木鸡,发了一会儿呆。

最初听到,卫妍是幸灾乐祸,十分欣喜看到霍怜吃亏。

可是当她慢慢回过味儿来时,却也顿时一阵子的惶恐,不寒而栗。

容青檀居然生过孩子?她可是身为国师,需得保持冰清玉洁之身,甚至不能跟男人有肌肤之亲的。

身为国师,是整个大月国之信仰,怎可有凡俗之欲。

且大月臣民相信,一旦国师有凡俗之欲,占卜必定也是会不准。

当年谁不知晓,容青檀和夕山君虐恋情深,分分合合。然而容青檀却终于当众宣布,挥慧剑,斩情丝,一心只为这个国家,终身保持处子之身。她牺牲了

凡俗家庭之乐,成就大义,因此也是赢得全国上下的爱戴。

据闻夕山君也因如此,终于黯然神伤,退居南方。

一时之间,这一任国师容青檀成为崇高无比象征。

容青檀被人称赞,因为她是女人而不像个女人,历任国师身为女子,总难逃女人的本性。女人嘛,总是容易被感情左右,总是容易懒惰,容易心软。可容青檀,就是那等超脱普通女人,脱离低级俗气趣味的超然女子!

就连卫妍,也是对这样子的认为的!

可偏生,容青檀原来早非清白,甚至连孩子都生出来了!

如此一来,这岂非说明,容青檀欺世盗名,给这大月臣民,撒了一个天大的谎话?

一旦被揭发,容青檀便要从高高的神坛之上落下来,被人狠狠践踏,吐她口水。

之前有多崇拜,之后就有多愤恨。

可容青檀已然是权倾朝野,所涉利益极重,更是与无数利益牵扯。

既是如此,必定会有许多人护着容青檀,不让容青檀落下来。

说到底,卫妍的天真无邪当然是装出来的。也许她做姑娘时候,确实也是有几分因宠坏而生出来的鲁莽无知,可伴随她嫁人,早就荡然无存。

该懂的,卫妍也都懂了,也知晓厉害。

整个卫家,也许真正不懂事的人,是卫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