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卫央最后也是离开了,可也让河内王妃生出巨大的危机感!
自己爱儿清贵如斯,又岂能让这般女子蛊惑玷污?
河内王妃慢慢的,抿紧了自个儿的唇瓣,眼中恨火幽幽。
她旋即嘱咐仆妇,叮嘱几句。
“你就是霍娘?”
那中年仆妇上前,高高在上,言语里透出了几分倨傲。
她是豪门家奴,衣衫华贵,背后还有一辆马车,虽是奴仆,也不容人小瞧。
扶云丹抬头,温和说道:“正是!”
不卑不亢,宛如一泓清水,所谓上善若水,莫不如是!
就连那仆妇也不觉怔了怔,旋即念及了王妃嘱咐,故意以极挑剔的眼神,扫过阿苦几个。
纵然那仆妇口中还未曾说什么,可神气间的轻鄙之意,却也是极为分明。
阿苦几人,神色顿时也是有些不自在。
身于底层的人,自然也懂察言观色,也并非她们第一次接触到此等恶意了。
刚才几个女子还吱吱喳喳,如今却也是顿时显得安静、沉闷。
那菜色的面颊,也不自禁透出了几分扭捏尴尬。
那仆妇眼珠子扫过一堆无甚姿色肌肤粗黑的少女,心里轻蔑之意越发浓郁。
“霍娘对公子有救命之恩,公子自是感激,可是,也不要跟些个不三不四的人混迹在一起。”
那仆妇嗓音刻意吊了吊,这样子说。
河内王妃方才叮嘱,要压一压这小蹄子。
扶云丹却不乐意多听,忽而缓缓打断她的话:“这位妈妈前来,可是有贵人要见我。”
再多的话,都让扶云丹给堵回去了。
那仆妇为之气结,冷笑:“是王妃要见你。”
她刻意将王妃二字咬得极重,似隐隐带着一股子炫耀。
就好似将一块好吃的糕点放在饿肚子的人面前,等着有些人跪下来。
那仆妇拿眼瞧着,果然其他几个贱丫头顿时紧张不安。
反倒是扶云丹,轻轻的嗯了一声,欠身行礼,不卑不亢:“有劳王妃,受宠若惊。”
那仆妇为止气结,你受宠若惊,至少也得在面颊之上露出来啊,却不知这幅神色是什么意思。
河内王妃本意是让仆妇为难,自己好看个乐子,如今也是不耐了,也是不觉撩开了车帘。
一张保养得宜的妇人面容顿时露出来,却也是风韵犹存。
那眉宇间光芒略冷,凤眸含威,凛凛生辉。
河内王妃淡淡的扫过扶云丹,缓缓说道:“霍娘,这些人,你认识。”
前世,霍怜是这样子答的:“她们是我认识的军中杂役。”
霍怜不是个小气的人,也不能说没给予报答。对于这些个最初的军中小伙伴,她有赠予财帛,给予庇护。不过,在贵人面前,她下意识想自己显得和小伙伴们不一样。
那不过是一瞬间的回答,甚至没多深思熟虑。
可是现在,一股子不属于扶云丹的心绪,涌上了她的脑海。
有许多零碎的片段。
战争是很残酷的,这几个女孩子,后来只活下阿苦一个,废了条腿,找个个同样瘸腿的男人,在京城开了家酒楼。
霍怜在卫家不开心时候,会在阿苦打烊后,去酒楼吃完面,听阿苦唠嗑她的生活。
霍怜却从来不说自己的。
人前,她要显得自己过得很好。
还有就是
前世霍怜说完这句话的心情,似乎有些奇异的酸楚和难受。
胸口的琉璃珠微微发热。
扶云丹则轻轻说道:“她们是我好友,在我重伤时候,对我好生照顾,熬夜服侍。”
阿苦等几个人,面色都有些惊讶,同时也很感动。
霍怜其实不用这样子说,因为卫家的人很嫌弃的样子。
前世,她们是有些不舒服,不过霍怜很会哄人,到底哄回来。饶是如此,似乎总也有淡淡裂痕。就好似一只碗,碎了补好,痕迹总是在的。
没什么反目成仇故意使绊子的剧情,因为人的智商大部分时候是稳定平衡的,霍怜飞得很快,以后连见面机会也是不多了。
扶云丹说完这几句话,和心口接触的琉璃珠传来类似欣慰的情绪波动。
看来,霍怜确实是这个意思,自己并没有猜错。
然而河内王妃的面色,却不怎么好看了。
她只觉得扶云丹大逆不道,自己都如此委屈见她,此女竟不知尊重自己。
居然张口就说,和这几个低下杂役相好。
阿央究竟怎么了,怎会瞧中这样子的货色?
没看到想象中底层老百姓互相撕逼的画面,河内王妃内心之中很是不悦。
不过还是正经事要紧。
“你随我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河内王妃淡淡言语,并没有商量的意思,而是直接吩咐。
而扶云丹则温和笑了笑,说了声好。
她当然知道河内王妃来,是要做些什么。但其实来得更好,本来她正念叨银子的事,这也许像瞌睡里送枕头。
河内卫家,是具有极清贵名声,那么一桩救命之恩,王妃自然也要开出合适的价码,来显露出河内卫家的高恩厚意——
既是清贵,自然也是不能薄待了救命恩人的。
包房是河内王妃早安排好的,虽不过暂时说说话,却早令人洒水打扫,一尘不染。那茶具、泉水,均是卫家自带。香炉里点了上等檀香,是怕王妃闻不惯这里味儿。
河内王妃盯着眼前略苍白的美丽面容,心中暗忖,果然是个狐媚子。
而这狐媚子,奴隶出生。她本来便该是歌姬,是家养的优伶,好听些家妓。
是那远在天边,云端上的云安君,改变了这个女人的命运——
这等泥土一般人物,哪里能入卫家?若是个寻常百姓出生,清清白白,她大约也闭只眼赏赐个妾侍之位了。眼前这狐媚容貌,根本就是祸害,就是一块脏兮兮的泥巴。
这诸般念头,浮起在河内王妃的脑海之中,旋即伸手捧起那甜水白瓷茶盏。
河内王妃淡淡的想,此等卑下之人,以前是从未有机会踏足此等富贵场所吧?
这等身份女子,大约也不识得白瓷,不识这茶汤里泡的茶叶是雀舌。
她慢慢的等茶水冷,至少别那么热。
毕竟是卫家恩人不是?
这女子倒也是当真沉得住气,自己不开口,她也没张口说些什么。
河内王妃凉丝丝的想,可这正说明,此女图谋甚大!
然后等茶水变得温热时候,她便将茶水从对方女郎头顶上浇了下去!
温热的茶水顺着扶云丹的面颊,流淌在颈项,再慢慢润透了衣衫。
扶云丹的头顶和额头沾了几片茶叶,让她样子显得特别的可笑和狼狈。
扶云丹想,好似上一世没这般场景,否则她当然会避开。毕竟,她没刻意淋茶水的特殊嗜好。
大约上一世,河内王妃也没这般恨霍怜。
没见着卫央追出来,没见这女人指着几个低贱杂役说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