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熏暖,已然吹拂走了夏日里的寒意。而白妙珠的一双眸子,却也仿佛比墨水还浓,还增几分深邃。这是她第三次攻略自己的人生,最初的不甘之后,她已然镇定下来,游刃有余盘算这一切。她外表的皮囊犹自青涩鲜润,内里芯子却也不觉老透了。
一些不怎么美好的回忆,拢上了白妙珠的心头。她的第一世,如酸涩的苦果,一咬便满口都是涩味道。明明是嫡出的女儿,却因为些个相士之语,打小便被送去乡下,过上了苦日子。及她回来,分明是嫡出的血脉,却也是一身的土味儿。父母对自己,也是疏远而客气,并不似对亲生孩子。
同胞的嫡出姊姊白云裳也还罢了,她最恨的就是白嘉柔那个庶女。明明是个低贱的庶出,明明血脉没自己高贵,明明生下来就该被自己这个嫡姐狠狠的踩上一脚。可命运使然,那小狐媚子穿戴着时兴的衣衫,可自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又笨又傻,什么不懂了。
不过,那也是第一世罢了。到了第二世,她已然懂得如何把握人生之中的每一个机会。系统也吐槽过,说她们这些古代女人,玩儿宅斗小家子气,一块糕饼,一个手帕,一句言语,都要琢磨纠结半天。可那系统懂什么?
资源就只有那么多,占住了先,别人就一点儿都捞不着。就好似姊姊白云裳是嫡长女,又聪慧伶俐,故而六岁便启蒙认字,如今已然读到四书,换做男儿身,怕也能开卷考秀才了。
至于白妙珠这乡下养大的,她剑走偏锋,靠手腕争取养在老夫人名下。祖母喜爱她,因为别人都说,二小姐虽是乡下养大的,可掩不住这通身的气派。一时间老太太竟以为这是因为白家优良的基因作祟,明珠落入泥土犹自能生辉。而老太太身边人窥测出她心意,更迎风拍马只过白妙珠果真是老夫人嫡亲的孙女,气派自是不同。
全然不知,白妙珠第一世归家时候也是土包子一个,老夫人更懒得抬眼皮看她。
只是白妙珠纵然心里吐槽,却也不得不承认,祖母以及祖母身边嬷嬷,当真教导了自己许多。白家老夫人亦是大家闺秀,才学也是满腹。读书,可明事理,可借古鉴今,可悟世间万物。腹有诗书气自华,一个人有学问,有底蕴,那么才能行事自顺,游刃有余。
至于白嘉柔那娇娇儿,自负美貌,整日嚷嚷看书就累,不愿意求学,满脑子琢磨着勾引男人。那不过是蠢之又蠢的言语,简直要让人笑掉大牙。
白嘉柔既非嫡长,也无机缘养在老太太跟前,方姨娘便是使出浑身解数送白嘉柔过来,又能有什么用?
白妙珠唇角勾勒起讽刺冷笑,眼底不觉闪烁那等缕缕轻蔑。
白嘉柔不过是陪衬,做样子充数,哪里能因她耽搁白云裳的学业。第二世,被老夫人教过后的白妙珠跟上也十分吃力,更不必说白嘉柔。如今先生所授学问,白嘉柔听得也只如天书一般,懵懵懂懂。
这般念及,白妙珠那羊毫笔沾了墨水,做先生布置的功课。如今她才学能碾压白云裳这位嫡长女。可没道理得罪这位性子要强的好姊姊不是?
这般想着,白妙珠不觉亦是有意藏拙,在雪白宣纸上写下簪花小楷,字体俊秀。
然则,那白嘉柔可无此等修养,那蠢货字写得歪歪斜斜,扭捏难看。
也是,攀附上安王后,自己这个娇柔妹子还能著学问不成?
可样子好,会撒娇的女子,便是卖蠢,也是好看的。
就好似如今,白嘉柔宣纸上的字迹写得一塌糊涂,难看之极,可那又怎样?
一个十四岁可人儿,脑子空空,面颊之上露出讨饶神色,好似什么萌萌哒的小动物。多可爱,多可怜啊!
就算白嘉柔的字写得拙劣不堪,内容一塌糊涂,一旁年轻俊美端方守礼的先生,也不觉摇摇头,露出了宽容的笑容,并未真心生气。
教导她们的的年轻先生,正是萧邬。
此刻的萧邬,已然是白大人口中锐力进取的新秀。他入府时候已然是有秀才功名,透出聪颖天资,不俗才情。到去年萧邬回省城参予乡试,顺手摘下解元头衔。如今他肯留在白家,是因他出身贫寒,当初多得白家照拂。
白家也不敢怠慢这位解元公,萧邬每日只教白云裳一个时辰。其余时候,他已然和白家男丁切磋学问,破题解惑,皓首穷经。
白云裳醉心学问,自然也是珍惜年岁,将能跟萧邬学习的时光珍而重之。
不过和这位书呆子似的嫡长女不同,其他的女学生却有一些别的心思了。
萧邬毕竟还是太年轻了,不似其他的解元老爷,功成名就已然胡须一大把,早便娶妻纳妾。而眼前这些十多岁的女孩子,其实也不小,心思也不在学问上,开始早熟的操心起自己的人生大事。
阳光轻轻的落在萧邬俊美面颊之上,那白皙俊美的脸颊当真是好看极了。无可否认,萧邬是个美男子,鼻梁挺,目光润,下颚微微有须。加之萧邬气度不凡,温和稳重。很难想象,这美玉似的人物,是穷乡僻壤生出来的金凤凰。
这般想这时候,白妙珠忽而不觉捏紧了笔杆。
她慢慢的,抿紧了自个儿的唇瓣,其实曾几何时,自己也对萧邬动了心。
那时候她不过是个乡下丫头,骤然来到了白家,被这悬殊的贫富差距缭花了眼。白家是官宦人家,雕梁画柱,描金绣银,看得她眼花缭乱,将她以前十多年住的乡下青瓦宅子比到了泥地里面去。
而这给大姊姊授学的先生,俊美如斯,年轻秀朗,眼里也蓄满了阳光的活力。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出色的人,心驰神摇,却不觉自惭自己满身土气。
然而很快,白妙珠发觉,萧邬一双眸子,总落在白嘉柔那蠢物身上,她只觉得好似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若那时,萧邬倾心白云裳这个嫡姐,她也服气的,可偏生是个庶出的贱货。
也许从那时候开始,白妙珠眼底已然生出了一股子的恨意——
想要将那白痴蠢货硬生生的捏碎,将那张傻气卖萌的脸砸个稀巴烂。
就如此刻,萧邬温文儒雅,盯着白嘉柔,眼底已然自生一缕宠溺。
白妙珠心里那点儿不舒坦,不觉这样子泛开。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不舒坦。
她心忖,自己应该早便不在意他了。
一个人眼界高了,看得自然便远。白妙珠心忖,以自己如斯境界,自然早也不必将区区一个萧邬看在眼里。手握剧本,白妙珠自已然有些优越感。
萧邬的前程,她自也是知晓。如今萧邬已然是乡试解元,可补选做官,已然有才子之名。待之后会试,萧邬更能通关升级,殿试上一甲第二,夺了榜眼。之后,萧邬走的是清流路子,入选翰林,后又迁至御史台。
论起来,萧邬前程还是可以的。不过白妙珠心忖,也不过如此。
前世她攀上了九皇子后,已然不将区区萧邬放在眼里。
白妙珠心里恶毒吐糟,这等眼珠子瞎了的男人,不就爱那等故作娇柔的小白花,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白妙珠心里这么想,笔下字迹犹自温婉娟秀。
而萧邬凝视白嘉柔,眼底深处一缕爱意也渐渐浓了。
他看着白嘉柔悄悄将写得一塌糊涂的字揉成了一团,对
着自己流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气,顿时也不觉会心一击。萧邬只觉得眼前女子,可谓是说不出的娇憨可爱。她虽没那等聪明伶俐,可此等笨笨的女孩子,自有其讨喜地方。
房间里,白嘉柔洗去了手掌间的墨水,心里一个想法,亦是越发笃定。如今她重生了,回到十四岁。本来,她也是尽力。可白家的学堂,还是跟过去一般让她头疼。
面对扶云丹和渣系统,白嘉柔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不如让我做一些,我比较擅长的事情。”
渣系统771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嗤嗤冷笑:“你擅长什么?”
是擅长卖萌还是卖蠢?
白嘉柔这方面倒是确实有天赋,大家都是渴望亲情的人,家里好几个庶出姐妹争父爱,就数白嘉柔最得宠。就连白嘉柔端茶撒了水,一向严肃的白大人也没呵骂,反而噗嗤笑了一声,难得冷峻面容透出那么点笑容,还让女儿端着一盘糕点回去。
那时候,白嘉柔就像个骄傲的小母鸡,端着自己的战利品,从自己几个姐妹面前扬长而过。
白嘉柔想了想:“我比较会讨人喜欢。”
学习让人头疼。
渣系统忍不住跳她面前,小爪子啪啪给了两下。
771咬牙切齿:“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