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内心如此的盘算,然而本来该来的开解之语,却并未曾到来。
白妙珠这一辈子求个稳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比如她依附的傅太后,那么无论谁做皇帝,夺嫡成功,总不至于牵连到老祖母。本朝以孝治天下,前世就算九皇子顺利夺嫡,其实还不是对傅太后恭恭敬敬。比如,几辈子貌似都活得极滋润的秦玄重。
而前世的夫君,眼前的九皇子,对于白妙珠而言,已然是一着险棋,并不那般稳妥了。
甚至于因为傅太后的不喜,她也应当跟九皇子保持一下距离,不能碍了傅太后的眼。
一个人动机不同,攻略的对象不同,选择自然也是不同。
对于这位前世的夫君,白妙珠其实并不讨厌,可那又怎么样她也没多喜欢。命是自己的,比别的什么都要紧。
而她的沉默,顿时也是让九皇子惊讶了。
在场的气氛不觉有些尴尬,别人都以为九皇子之所以容色古怪,是因为弟弟对他的不尊重。就连白云裳,面颊之上,也不觉透出了几分的同情之色。
然而这时候,白嘉柔身子一跌,撞到了白云裳的身上。白嘉柔没跌倒,反而白云裳跌在花丛之中。昨日里雨水纷纷,那芍药花也开得十分娇艳,可泥土却也是湿润的。白云裳总算站定,不至于多出丑,可裙摆之上也沾染些泥水,自然惹得白云裳心中不悦。
白嘉柔赶紧扶住她,却也不由得大怒:“白妙珠,你是故意的。”
众人皆惊,白妙珠可是太后跟前红人了,众人写诗也要低一头。这庶女好大的胆子,胆敢指着嫡亲姐姐骂,还直呼其名。
本来慧安公主也要指责白妙珠无礼,竟对嫡亲的姐姐毫不尊重。可白嘉柔指着自己素色的裙摆,上面一个鞋印子十分分明。
这可是罪证确凿!
白妙珠也不觉微微尴尬,她错算了今日泥土的湿润,没想到一个鞋印如此分明。不过白妙珠也是个极聪明的人,一转眼,她就扔去了尴尬,露出了极为愧疚神色,唱作俱佳:“五妹妹,我当真不是故意的,并非有意弄脏你的裙儿。若你生气,我便拿新裙和你赔罪。”
她是嫡出,又是姐姐,如今言语又这般温和歉疚,姿态温软。本来对白妙珠也心存疑虑的众人,也是认定白妙珠并非故意为之。
这宅斗,也不会如此浅薄吧,又不是三岁孩子,还玩这样儿的把戏。而白妙珠,一向又是极为沉稳的。故而别的人,都认定,这不过是一桩意外。
慧安公主更不觉瞪了白嘉柔一眼,暗示白嘉柔可别不依不饶,搅合坏了兴致。一桩小事,这庶女又没真倒下,难道还要叫嚷?以为这是个什么地方?
慧安公主一双眸子灼灼生辉,自然也是透出了几分威仪。
她这么一瞪,白嘉柔立刻就怂了,心里也是哼哼唧唧,心忖这些人都不知晓白妙珠有多坏。定然想弄脏自己衫儿,换上一条绿裙子,打包她送去和安王。可惜自己重生一次,洞若观火,自然知晓白妙珠的奸谋。
她当然不知晓,白妙珠这么做,是为了九皇子。
白云裳出面打圆场,说她去换件衣衫就是了。一笔写不出两个白字,她也不希望白家的女孩子人前闹腾。
而九皇子眼底又流转了希望,想入非非,觉得白妙珠是故意为自己解围。
这一世白妙珠是傅太后的心腹,更能帮衬自己,化去傅太后对自己敌意。九皇子心尖儿为之一热,更决定按照上一世的剧本,去那个老地方和白妙珠偶遇,等白妙珠给自己送温暖。
而白妙珠,心尖儿却也是忽而有些烦躁和感慨,她不会去了。
当然,自己纵然不去,也要在九皇子心底留点好感。以后九皇子很有可能做皇帝,她没必要得罪让人记恨。
重生不易啊,白妙珠感慨,更觉得如履薄冰。
当然这一世,九皇子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与白妙珠所谓的偶遇。
待宾客入席,男女宾客各坐一侧,中间以屏风遮挡。如此饮宴,如雾里看花,若隐若现,更增加了几分趣味。
而白嘉柔也看到了萧邬,今日男客,但凡会考士子,鬓发间都别了一朵芍药花。
在场那么多男子,白嘉柔眼底也只有萧邬,看得脸一红。她觉得这里这么多男人戴芍药,可只有萧邬这样儿戴,是最好看的。萧邬戴着的这一朵芍药,叫金腰带,兆头很好,据说戴了的会做宰相,寓意吉祥。这般典故,还是萧邬给她讲的。
似乎察觉到了白嘉柔的目光,萧邬不觉朝着白嘉柔的方向,这样儿冉冉一笑。
白嘉柔晕晕乎乎,内心顿时蓄满了温柔之意。
在白嘉柔痴痴的看着男人时候,白妙珠一颗心却如冰雪,她凝视着六皇子。这个时候,六皇子李益风头正盛,谁又会想得到,会被九皇子摘桃呢?不过白妙珠学乖了,知晓重生有无限之可能性,故而广撒网捕鱼,故而她朝着六皇子微笑,流露出温柔羞怯。这般模样,仿佛对六皇子有些意思。就算六皇子不喜欢她,可对于一个仰慕他的女子,也不会有什么恶感的。再者,如今傅太后的宠信,也让自己似有利用价值不是?
果然六皇子也温和一笑,眉宇间蓄满了暖意。
白妙珠长袖善舞,为了将每一条鱼都笼络住,可谓是煞费苦心了。
偏生这时,白妙珠脑海里却不觉浮起了秦玄重那淡漠的身影。
连皇子们都会对自己稍露和悦之色,施展善意,然而秦玄重,却竟如此孤傲自负。
这般想着,白妙珠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如火热的铁,浇上了冰冷的水,顿时也是发出了滋滋的声音。白妙珠骨子里的好胜心,更似让她生出了几分志在必得。
而白云裳因为方才裙摆之上沾染了泥水,去换衣衫,故而也来得迟了。因为迟了些,故而白云裳也是来得急。
故而,她竟不慎,撞着一个男子。待她看清楚那男人面色,更甚是惶恐,赶紧赔罪。对方却温文尔雅,举止雍容体贴,只说没事。想到自己方才居然撞到了这个男人的身上,白云裳面颊也不觉一红。及她抬头,触及男人面容时候,更不觉微微一怔。
那双眸子火热,痴痴凝视自己,竟似有几分异样。
白云裳心尖儿一颤,不敢多想,也不敢再多看这位贵人。
当白云裳现身时候,白嘉柔顿时也是呆住了,就连白妙珠也是为之一怔。一时之间,白嘉柔面颊血色不觉褪得干干净净,因为白云裳居然换了一身绿衫!前世白嘉柔就是被算计穿了一身绿衫,方才引起了安王的注意。
那个男人,权势滔天,冷血可怖。根本,就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一时间,白嘉柔心尖儿全都慌了乱了。怎么办,要不自己再给白云裳衣衫上泼点什么,让白云裳再去换件衣衫?
然而已然晚了,白嘉柔梦魇之中的身影,随后就已然出现。安王相貌堂堂,成熟英俊,也惹来许多恋慕的目光。而他,就是方才白云裳不慎撞了的贵人。如今,安王也保持了皇族优雅的仪容,面颊微凝,却不动声色目光追寻方才的绿影。
白家几个女儿,皆是如花似玉,白云裳自然也是个美人胚子。如今白云裳一身绿衣,更衬得肤色盈盈,美貌得紧。
这是一个,美貌自负的官家贵女,据说气量不是很大,性情还有些高傲。
安王眼底,已然闪烁着猎人的光芒。
接下来时日,白嘉柔也是食不知味,恍恍惚惚。
这一世,安王根本没留意到白嘉柔。
待宴会散去,白嘉柔犹自恍恍惚惚。本来,她是想要跟扶云丹商量的,偏巧小婵那婢子,在她耳边咋咋呼呼。
“那位秦大人,年纪轻轻,虽然冷冰冰的,未曾想,戴着一朵芍药花,竟这般好看。”
小婵一脸花痴。
她口中的秦大人,自然也是指白嘉柔怕的那个。小婵也是见过美男子的,绝不轻易赞人的。只不过,如今夜色之下,那英武冷锐的男子,鬓间别了一朵金腰带芍药,散发出一股子异样的迷人蛊惑。
小婵出于良好的审美能力,如此品鉴称赞。
而白嘉柔只看一眼,讶异于自家丫鬟审美品位之差,很是惊讶。
她随口说道:“不伦不类,芍药花是给翩翩君子,那等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戴的。他一介武夫,无学无术,蹭着家里家世当了个官儿。我家萧哥哥,可是靠自己。还戴花,他扭扭捏捏,不知道多别扭。那金腰带芍药花,戴了吉祥如意,可以做宰相的。他——”
gu903();他连我家萧郎一根手指头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