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个故事 020(2 / 2)

gu903();她不及收拾这一室狼藉,整顿仪容,稍稍犹豫间,却也是未曾掩去哭肿的双眼。她与慧安公主素来交好,只要,慧安公主可怜她——

御花园中的慧安公主,犹自众星捧月一般,总不会少了奉承讨好的人。

白妙珠是太后身边红人,如今这么一副姿态,在场贵女也微微讶然。

慧安公主略一皱眉,便是屏退左右。

白妙珠不觉软语恳求,将自己被傅太后选中去和亲之事说出来。她所求,就是寻个替死鬼,另挑个宫娥,代替自己去。在白妙珠看来,这不过是小事一桩,以自己和慧安公主的交情,慧安公主帮衬一二又如何

然而慧安公主面颊之上也透出了漫不经心的漠然,忽而嗤笑:“妙珠,安王这个皇兄虽然不肖,若无你挑唆,也不至于折腾你那庶妹。如今陛下震怒,太后念及你以前侍候情分,给你这份殊荣,你怎么就犹自心有不足呢?”

白妙珠恍恍惚惚,蓦然抿紧唇瓣,讥讽说道:“大难临头各自飞,公主与我一番相交,竟然如此无情无义。”

慧安公主微笑:“无情无义?这四个字轮不到妹妹怪别人吧。当初你那位嫡亲的姐姐,你是知道的,我也不必说了。以后,妙珠你也不必寻我了。”

白妙珠是朵解语花,慧安公主曾经与她交好。可不止男人对女人容易薄情,女人对女人也一样。慧安公主喜爱结交才女,可是她身边是不会缺才女的。

当年白妙珠对白云裳袖手旁观,更为了前程,在傅太后面前作践白云裳。后来白云裳离开京城,白妙珠也是未曾去送一送。那时候,慧安公主觉得白妙珠忠心,知进退。可事后想想,白妙珠对嫡亲的姐姐也如此凉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白妙珠无情无义,一旦没有利用价值,什么人都能弃如敝履。

慧安公主和白妙珠一样,都是聪明人。此刻白妙珠身边并没有一个白嘉柔,白嘉柔是她看不上的傻子。只有傻子才会那么不懂权衡利弊,做些毫无用处的示好。

白妙珠被慧安公主几句话儿堵得说不出话来,不觉牙齿轻轻的颤

抖,说不尽的羞耻。

原来慧安公主也看不起她,只因为她没有假惺惺的表现自己的善良。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白妙珠的那只系统还在安慰她:“叮,宿主不要灰心,需要什么打赏,给我说一下。”

白妙珠却忽而放生狂笑起来,笑得泪水都夺眶而出。

她泪眼朦胧间,仿佛就回忆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她明明的官家贵女,却被打发到了乡下,带着一身土气回到了白家,成为阖府上下的笑柄。

白云裳高贵大方,知书达理,就连那庶出的狐媚子,也娇俏可人,讨人喜欢。

倘若她真是个乡下丫头,那也罢了,可她明明是高贵的嫡出小姐,生来也该过这般金玉富贵的生活,为什么偏生这般倒霉,如此不幸呢?

第一世,就连她挑的那个男人安青,也是个十分不堪的货色。

那时候,白云裳也提点过,说安青虽是有才,可品行不端,孝期便欺辱母婢,不是什么正经人。白云裳替她这个妹妹查过,觉得安青不可嫁。

可第一世的白妙珠,是个傻子,竟信了安青那浪荡子的话。那男人胡言乱语,说什么白大小姐也曾对他示好,却被他所拒,因而大姐姐因此心中怀恨。那些言语,那无耻货色居然好意思说出口。

偏生,她居然也是信了。甚至于,还因为这些话,沾沾自喜生出优越感。每次回忆于此,白妙珠都恨不得抽当年那个傻瓜几个耳光。

嫁给这么样一个男人,她日子自然也是过得不好。原来安青勾搭她,是觉得她总归是白府嫡女,白家总会理睬这个女儿。后来见白家不肯满足他这个姑爷一些极无礼的要求,安青便怀恨在心,将怒火发泄在白妙珠的身上了。

白妙珠第一个孩子,是被醉酒的安青推没的。安家家风奇差,安青常年酗酒,将早年那点儿才气抛得干干净净,他还性好美色,在家宠妾灭妻,白妙珠日子过得困苦不堪。而安青呢,对白妙珠这个妻子毫无体恤,认定白妙珠丧气,白家不肯帮忙,才让他一个才子远赴外地,成为一小官儿。

后来,后来过了十数年,新皇登基,白妙珠过了好多年,才终于和不堪的夫君回到了京城。一切恍若隔世,宛如当年自己从乡下回到白府一样。大姐姐美丽高贵,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白云裳居然能成为皇后!

而自己呢,多年困苦的生活使得她面容愁苦,头发也白了很多,和雍容华贵牡丹花儿一般的白云裳一比,她显得潦倒苍老。她虽是妹妹,却仿佛比白云裳大许多岁。白妙珠多年来的努力做出的体面,一瞬间却也是碎得干干净净。

在看到成为皇后白云裳的瞬间,她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一阵子天旋地转。她仿佛什么都听不到,胸口似乎被重锤狠狠捶打了一记。

膝盖一软,她却咚的跪倒在地,一瞬间白妙珠也想哭出来,却不敢真落泪水珠子。

同母同母,都是姓白,却也是云泥之别。

白云裳抱住了她,没有嫌弃的意思,拉着她的手温柔说话。周围都是嫉妒的目光,然而白妙珠却不过是强颜欢笑,她耳朵一直嗡嗡的响,那响声似从来未曾停歇过。一如她酸苦、敏感、嫉妒的心。

她以为自己不会更加难受了,直到她看到了白嘉柔。

记忆之中空有姿色的白嘉柔,那个庶出的狐媚子,姨娘生的货色,及不上自己手指头的贱东西。如今温婉可亲,眼底犹自娇憨,一瞧便是好日子滋养出来的,生活得无忧无虑,开开心心。

那个贱货当初勾引萧邬,没想到嫁的人却是秦玄重。

天,秦玄重可是天子重臣,陛下心腹,又英俊有为。

为什么白嘉柔这样子的货色,居然能嫁得这么好?白云裳是嫡长女,那也罢了,白嘉柔不过是区区庶出,出身及不上她白妙珠,怎么有这般狐媚本事,勾搭上秦家儿郎?

这狐媚子嫁入秦家,一定使劲手段吧?一个庶女高嫁,定然也是过得不怎么如意。

那时候,白妙珠心里不觉这般暗暗的想。

可惜她又错了,秦玄重原来对白嘉柔很是爱惜,满京城都知晓人前冷傲的秦大人是个爱妻的人。成婚数年,两个人没红过脸,吵过架,也不是新婚燕尔了,也好得蜜里调油。秦玄重没有纳妾,白嘉柔儿女双全。

秦玄重,真是安青口中那个冷面煞星?将那百炼钢化为了绕指柔。

白妙珠多想这一切是假的,她已然不奢求自己日子会好过些,只盼望别人日子不要过得那么好。可现实的残酷的,将她那么点卑微要求都打得粉碎。什么都可骗人,可看人眼神却不会骗人。秦玄重看白嘉柔的眼神,是充满了感情的。

而白云裳,居然也跟白嘉柔很亲好。她这位大姐姐做姑娘时候和白嘉柔关系不过寻常,可秦家是天子宠臣,白嘉柔成为秦家女眷,与白云裳应酬接触多了,关系倒是渐渐熟络起来。

白嘉柔,白嘉柔,她恨得将自个儿手掌心扣出了血。为什么白嘉柔能有那么好的夫君,为什么身为庶出,却能跟她嫡出的大姐姐交好。为什么白嘉柔出身比自己低,日子却比自己过得顺?

她好恨,当真是好恨。

待她赴宴归来,她醉鬼夫君却急切的寻上了她。安青眼底闪烁着热切的光芒,夫妻多年,他难得对白妙珠和颜悦色,他要白妙珠给他讨要个官儿做。因为他是皇后的妹夫,自然不能官儿小,那可说不过去。如果白云裳不愿意,安青主意也是打好了,让白妙珠携带儿子去哭去闹。

安青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巴掌打在白妙珠脸上。

陛下温和儒雅,秦玄重一表人才,可她却嫁给个狗一样的男人,过着狗都不如的日子。若换做别的女子,日子虽然苦些,熬熬也就过去了。说不准还会觉得,亲姊姊做了皇后,也能沾些光彩。然而白妙珠却是个极自傲,且极自负的性情。

她忽而不乐意活了。

镜中的妇人,姿容不再,憔悴老气,一如以后可窥见的人生。一如以后可预见的日日夜夜,忍耐着嫉妒和愤恨。她说了些负气话,然后争执间竟被安青推诿推入水中。将要溺毙时候,白妙珠竟不觉松了口气。

倒也未曾想,自己个儿竟然是回到了少年时。

然后一个系统告诉自己,可帮衬她再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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