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初个头长高了些,面颊肌肤微白,透出了一股子不讨人喜欢的乖戾之气。
如今云丹皇族骤然生乱,李明初却犹自衣衫华贵,首饰精巧,不坠半点体面。旁人都说,原照自是厚待李明初,毕竟那封血诏乃是李明初送来的。而扶云丹,更是心思通透。
不仅如此,李明初也是原照需要攻略之人。既是如此,原照又怎会待她不好?
扶云丹眼底,也不觉透出了几分的玩味。
触及扶云丹眸子里面灼灼清光,李明初蓦然心底一窘,一股子说不出的恼恨,顿时也是腾腾涌上了心头。是呀,自己以前是公主,身份娇贵,天生便是好命。而这个扶云丹,曾经虽然是想要觊觎自己这个公主的东西。可自己个儿这个天命真女一回来,扶云丹顿时也像个小丑了。
可现在,时移世易,她听着旁人暗中议论,只说她这个公主,迟早也是名不副实了。
反倒是扶云丹,如今居然仍然这般的风光。眼前的扶云丹,似乎比三年前更加自信和美丽了。听闻,如今她甚是得宠,在陈郡很能说上话。
久违的嫉妒,也不觉涌上了李明初的心头了。
哼,扶云丹心底,还不知晓如何的嘲讽自己。
李明初蓦然尖锐说道:“母妃死了,你很是开心吧。”
扶云丹摇头:“公主说哪里话,林妃娘娘照顾我三年,我心中亦是十分感激。如今得知,她被叛军所杀,心中自也十分忐忑伤怀,如何能有丝毫喜悦。”
可这些话,自然也虚言。林妃太过于任性,将扶云丹从亲生母亲身边夺走,待亲生女儿回来后又送走,宛如小猫小狗。扶云丹对林妃,实是没什么悲恸之情。当然,她也并不因林妃之死,而幸灾乐祸。
说到底,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
李明初慢慢的搅紧了手指,忽而不觉冷笑:“听闻如今,卓行之也不要你了。也对,以你性情,人家怎么受的了。这人啊,什么都是命,有的东西该你的就是你的,抢到了手里,那也留不住。”
扶云丹听到了这些话,不是生气,而是微微惊讶。
三年的时光从李明初身上流逝,却也未曾留下太多的痕迹。
仿佛,一切的定格在三年前。
她本以为李明初如今会关心一下别的,毕竟整个云丹皇族,都已然是岌岌可危。
毕竟她母亲、弟弟已死。
毕竟这天下,终将破碎崩溃,陷入乱局
毕竟,她也是一个公主。以后不免身世凋零,难道真全然放心,委身于原照?
时移世易,风云变幻,有太多的事情已然不一样了。可李明初还嚼着陈年的老醋,这般忆往昔。如此心思,让扶云丹只觉得说不出的,奇异。如此时局,卓行之那样子的人,也值得来说?
也许一个人最可悲的是,就是不变。李明初什么都没变,心性、学识、见识,均如以前。林妃对女儿过分娇宠,花心思栽培的是儿子。至于原照,其实更加不介意李明初如何了。
故而她只轻轻一福,说句公主保重身子,便是盈盈离去。
姿态不卑不亢,更惹李明初微微恍惚。
凝视着扶云丹远去的沉稳身影,李明初一股子不安不断弥漫。
纵然她极厌恶扶云丹,却也不得不承认,扶云丹如今越发出挑。以扶云丹的本事,又怎会连卓行之也把握不住。据说那个崔蓝,扶云丹还落落大方,主动添妆,可见半点未曾将卓行之放在身上。若是李明初,哪里能如此大方。
只怕,这个女人另有所图,当初不就是跑去原郎跟前献殷
勤,如今随军来此,更是阴魂不散。不知不觉,李明初不觉死死的攥紧了手帕,心底甚是惶恐。如今,如今她怕是什么都没有了。林妃已死,她全无庇护,只能依靠原照。纵然父皇被救出来,没有母妃,不知自己可还能得宠。
再来就是云丹皇族,怕不也是风光不再了——
原照如今对她还好,纵然诸事繁忙,可也是总抽时间,陪着自己温言软语。
然而纵然是如此,李明初也实在吃不透原照能有多少真情实意。
她不知道原照是有任务的,心里其实甚是忐忑。李明初也非全然无知,只觉得自己若成为了个亡国的公主,靠什么抓住原照?
念及于此,李明初清秀苍白的面颊也不觉微微扭曲。
她不觉想起了三年前的春日宴,林妃对自己爱宠有加,原照含情脉脉看着自己,自己个儿大获全胜,喜不自胜。那时候,她自然以为,自己会幸福一辈子。可如今,时移世易,没想到一夕之间,她那等锦绣富贵的生活,顿时一下子被撕得粉碎。
安氏也在一旁,若是以前,她必定顺应李明初的心意,将扶云丹骂得狗都不如。安氏是个粗鄙的妇人,可她知晓,李明初需要这份粗鄙。
可如今,曾经的泼妇如今却也好似霜打的茄子,病恹恹的毫无精神。
自打宫中阉人生乱,林妃惨死,安氏也备受打击。
李明初可能还对原照心忖幻想,安氏却不觉撇撇嘴,全然没指望。人家以前给李明初献殷勤,那是因为李明初是公主,是天上的金凤凰。如今李明初这个公主,怕没以前那般有分量了。如今原侯爷相待还算客气,可是不就是做给人看。原照要是真心,只怕早就娶了李明初了,还能拖延三年?就李明初蠢,反而瞧不破。
她忍不住想,反而那位扶小娘,如今可风光了,精神气儿也不一样,眼珠子就是润润有神采,哪里像以前离去时候那般狼狈。听闻,扶云丹还能领陈郡之兵呢。
安氏有个同乡,提及过扶云丹,说如今陈郡、青郡,城池坚固,还算富饶。周围许多百姓,都是纷纷依附呢,不顾户籍,纷纷迁入。而这位扶家姑娘,出面处置,居然安置得井井有条。
反倒是李明初,和人家一比,顿时也是远远不如了。
安氏看着李明初乖戾的面颊,不觉有点儿反感,忍不住想,公主这个靠山是冰山,怕也是靠不住了。只怕自己,也是要找别的出路了呢。
正在这时候,婢女匆匆而来,面色苍白,竟似摇摇欲坠。
“公主,公主,不好了。”
李明初本来正是心烦意乱,如今不由得觉得这个婢女言语十分的刺耳。
当真是不会说话,什么叫做,公主不好了?
未及李明初呵斥,那婢女已然瘫软在地上,蓦然放声大哭:“陛下,陛下崩了。”
李明初听得面色一变,蓦然就站起身来,一伸手就抽了那婢女一耳光。
“放肆,谁让你胡言乱语,竟说些这么样不中听的话!”
她霍然站起来,甚是恼恨,心里却也是一阵阵发抽,只觉得阳光甚是炫目,令人晕眩。
李明初嘴里这样子呵斥婢女,可是心里面却也是一阵子的往下沉,
她何尝不是心知肚明,区区婢女,此等言语何敢造谣,难道不怕千刀万剐?
李明初外强中干,虽然刁蛮任性,却并不是个坚韧的人。如今她眼前一黑,竟生生晕倒。
安氏略一迟疑,方才过去掐李明初的人中,没什么诚意唤着李明初的名字。
而安氏心中,实则不觉浮起了滔天巨浪。好端端的,陛下怎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