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马车内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六月的天并非烈日炎炎,却也还是将法一热的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法一想着,该如何措词才好。思齐曾经惊讶自己第一眼便看上了芃姬,究竟是看上了芃姬哪里。
自己总是笑笑,喜欢一样东西也许会因为这个东西有用,或是这个东西能吃美味,又或者这个东西正是自己所需要的。可是喜欢一个人,又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就只是琼林宴上自己抬头的那一瞬间看见了那双眼,就只需要那么一眼,就把她记在了心里。
好看,在所有人眼中恐怕无一人觉得芃姬不好看的,可是法一清楚的知道,自己却并非是因为那皮囊心悦她。
“在臣的心中,从未用长相好看或者难看来评价殿下。在臣的心中,殿下很好。”千般好万般好,绝非好看这样简单的一个词能够表达她对芃姬的看法。
芃姬看法一的眼神已然能用上端详二字,她看得仔细,连她眼上的睫毛都能数的清楚,她想从法一的面上看出些什么来。虚伪,狡诈,这些通通都没有。
她看到的是一脸诚心,她的每一个毛孔都好像在诉说她的诚实。看吧,殿下,我是真的觉得你好。
怪不得父皇如此高看她,这样一个能够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隐藏起来的人,又怎能不在朝堂翻云覆雨一通。
芃姬不敢再小觑眼前这个人,就像父皇所说,他终有离去的那一日,届时她的那几个哥哥无论是谁当了权,自己都不会有好下场。
八岁,当年自己不过是八岁便让她看清了她心中所有的亲人。
老大英王,东宫之位最有希望夺下的人,曾经在先皇后的灵位前发誓,终有一天要将自己母妃的坟墓挖出,暴尸三日,以慰先皇后之灵。对死的人尚且如此,更何况自己这个大活人。
老三德王,为人阴鸷,与所有的兄弟姐妹均是毫无来往,但却曾在自己八岁最狼狈的时候,他面带笑容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亲自踩踏了自己的手掌。
至于剩下的彦王、济王,她曾以为走得最亲近的两个哥哥,曾经就站在八岁的自己面前,面带嘲笑,鄙夷。
而那一年,不过是母妃刚去世,父皇终日沉浸在悲伤中,连朝都不上,更无精力来管后宫。而年幼无人看顾的自己只能接受那些后宫娘娘脸色的大转变。
芃姬这时候却是羡慕极了法一,她羡慕法一能有这样一个隐藏自己的本事。如果自己不管对谁说了什么,都能让所有人觉得自己一脸真诚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驸马觉得本宫好,本宫也觉得,驸马甚好。”芃姬做不到法一的本事,她只能接受父皇给她送来的法牢酒。
“殿下,你原谅我了?”法一有些惊喜。
“夫妻本就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既然驸马已经受到了惩罚,本宫便也不再追究。”
法一总算觉得,那隐隐作痛的膝盖,没白痛。
两人一回到府上,芃姬便大改之前不愿搭理法一的态度,先是命人拿了御赐的祛瘀膏给法一,还在离开卧房去书房前对着法一很是温柔的叮嘱了一句,“驸马定要仔细抹药,以免留下疤痕,本宫会心疼。”
就这样一句话便将法一高兴的在床榻上大了好几个滚,她那会觉得,就是真要了她的命,她也甘心。
芃姬一到书房,便将兰叶喊到跟前问话。
“兰叶,你常年管着淡闲茶馆的事,可有打听到一些魔镜之事?”
正在给芃姬捏肩的竹香手一不留神就用大力了,疼的芃姬嘶了一声,皱眉看了一眼竹香。
竹香偷偷瞟了个眼神给兰叶,对方也正疑惑的
看向她。
“殿下指的是?”兰叶试探着开口。
芃姬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含蓄,毕竟兰叶几人均是小姑娘,可能并不晓得魔镜为何意。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说的仔细些,“就是女子与女子之间的事,就好比宫中有些宫女相处出感情来了,那档子事。”
兰叶听着耳根都红起来了,果然是自己理解的那样。她实是不明白,已经有了驸马的殿下为何对这事好奇起来了。
“殿下,奴婢这就去查。”
芃姬默认颔首,兰叶便赶紧出去干活了。
倒是留下来捏肩的竹香,有些还惊在那话中,她想着莫不是殿下真要处理了驸马,然后发现男人都是坏的,想找个姑娘?
原本这在京州贵族里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特别是□□皇帝兴女学后,女子不再束手缚脚后,这样愿意终身不嫁与女子私下来往的人就多了起来。
当然她还听说也有男子家中爱养些清秀的男子,但那大多数是不影响子嗣的情况下,才被家中长辈允许的。
可那是公主殿下啊,要是真正大光明的找了女子,还不得被朝臣给弹劾。
不行,一定要将公主殿下劝回迷途。
“殿下,您真决定将驸马爷给……”处死二字竹香没说出口,但公主殿下定是知晓自己的意思。
两人已经相处十余载,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竹香的按摩手法越发好了,芃姬舒服的闭起眼。
“圣人达人之情,故能尽人之用。本宫既想要这天下,那作这天下之主,又怎能全凭心情用人。法牢酒此人不仅有才且有手段,那本宫就该学父皇,将她的用处放到最大。”芃姬慢吞吞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