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是盖着一床棉被过了一夜,这天一大早,天还未亮,芃姬两人便在梅花的谨慎安排下,悄悄离了驿站,往白县的一条小岔路行去。
此时的法一看着马车里,与她面对面坐着的两人,只觉伤口隐隐作痛。
对面坐着的,赫然是两个白衣锦袍的翩翩公子。一个便是为掩人耳目换上男装的芃姬,还有一个是,此时竹香正穿着小厮的衣服偷偷掀起帘子的一角偷摸看的人。
法一气极反笑,“刘大人也收到旨意了?要去往泉州?”
她上了马车看到刘春熙的时候,只觉天都暗了不少,特别是当芃姬与别个坐一块的时候。明明她与芃姬才是拜过天地的夫妻,哪怕这二人是友人,那也不行啊。
还都穿着白色袍子,要不是两人都作男装打扮,还真是配的很。
春熙向来是在人前带着笑的,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总是能笑的一脸温和,一般的男女老少见了都只觉得笑到自己的心坎里去了。
“回驸马爷的话,下官正是接到了陛下的旨意,这才来与公主殿下汇合。”她一脸知礼懂礼的谦逊样,“下官不才,少时在西北学了些武,便受了陛下的旨意,陪同殿下左右。”
法一一噎,腹上的伤口更痛了,她不就是不会刀剑么,等明儿得空了,非得让思齐好好教教自己,起码学的功夫不能比这个人差。
自己的轻功也可以保护殿下,这次受伤是意外,真的就是一个意外啊。
要不是自己愰神了,哪儿能被那几个小小死士给伤着了。
她再一瞧芃姬的面上,待看到芃姬也很认可的样子,她闭了闭眼,咬着牙根挤出了一个笑,“如此甚好,有刘大人这般武艺高强之人在,殿下定能无虞。”
“下官多谢驸马爷信任。”
法一:气。她靠在马车角落里,见芃姬脸上无甚表情,干脆气得闭上眼。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免谢。”
既是皇帝的旨意,她总不能撵人下车吧,要怪就怪自己学艺不精,让自己受了伤。定是殿下写了折子送回京州,皇帝晓得了这里发生的事,才会派这么一个人来。
可怜她心中美好的游历之梦。本想着她这一路与芃姬好歹要在路上走个大半个月,届时两人便是人人羡慕的恩爱小夫妻。
偏偏现在中间插了个人进来,还是那讨厌的刘春熙,整日笑着,也不怕脸僵了。她又想起自己的若姐儿,第一次见她就说她好看。
法一真的要怀疑自己的相貌了,难道自己真长得不行?
“殿下,我们已出了白县,可要停下歇歇?”撩起帘子说话的是梅花。
芃姬往外看了天色,点头允了。
七月的正午日头烈的很,几人找了片树林子,由着梅花和竹香收拾了一下,几人倒也在阴凉处坐下了。
此次出行明面上带的人也就法思齐和这两个大丫鬟,几人均是男子装扮,芃姬法一对外便说是兄弟二人要去往泉州探亲,至于刘春熙便是两人的表亲,原本就是出门游学的,正好与两兄弟同行。
梅花向几人说着身份安排,又从马车底下拿出一口铁锅,将带上的干货拿出来,好替主子们准备膳食。
天晋原本就是四国之中地最广国力最强的国家,贸易发达点的地方老百姓日子都还算是富足,人一富足就想吃的好。天晋人可以穿的差点,但吃食一定要吃好的。
就说这铁锅,早年哪儿有人出行还带上一只铁锅的,大多数都是背点干粮就解决了。后来有些商户人家,需长期出远门去置货,便去铁匠铺打一口小点的锅,将一些可以制成干货的食物也带上,这便让出
行的人也能喝上一口热汤。
梅花将所有东西搬下来,向主子禀告了一声便与竹香一起去捡些石头和柴火来搭简易灶,法思齐摸了摸脑袋也默默的跟上去了。她可知道,那会狮子吼的丫鬟就是面上瞧着强悍些,实际上就跟这京州的女子一样,弱得很。
再说,她那几根纤细的手指哪里搬得动石头和柴火了,她法思齐才不是那等会记仇的人。
即便是席地而坐,芃姬也是与刘春熙坐一边的,对面是独坐的法一。
“刘大人看起来年纪不小了,可是已成亲?”她当然早已打听过,这刘春熙是家中的长女,却是二十一岁还未成亲。最重要的是,她与自己同年生,偏偏是元月生的。
这就意味着刘春熙比自己老,且还未成亲,是个老姑娘。这一局,赢了。
她问完这话便遮掩都不带一下的,笑的一脸得意,芃姬见了还以为她是因着要吃东西了才这么开心。
毕竟在她看来,这法牢酒平日里用膳时都是大口大口的用膳,每回见她吃的那般有滋有味,自己看了胃口都要好上几分。这法牢酒啊,是个好吃的。
春熙依旧是那般谦逊,语气温和,“下官在苦寒的僻州待了五年,尚未定亲。”
法一的笑更是得意了,偏偏她还故意装着遗憾的语气,“刘大人这般大了,还未成亲呢,真是可惜,可惜啊。”她摇晃着脑袋,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在替对方惋惜呢。
“驸马怎的这般不记事,本宫与驸马皆是二十一成的亲,这有甚可惜。何况春熙才华横溢,相貌上乘,想要与她定亲的人多的很。”芃姬说完又对着春熙说:“不如春熙也来说说,喜爱什么样儿的,本宫替你去问问父皇,可还有哪家的好男儿尚未定亲的。”
春熙是早就看出这驸马对自己的敌意,她也知晓这敌意从何而来,原本想着与这驸马逗逗趣也无甚什么,可现在连殿下都来掺和。罢了罢了,惹不起。
“春熙多谢殿下美意,只是缘分一事全看上天,臣愿意顺应天命,静待缘分。”她将话说的滴水不漏,还顺带表达了一下她不着急把自己嫁出去,驸马爷您可消停着,别来多管闲事。
虽是不喜欢这春熙,但这话法一可是认可的很,都忘了她之前对这人的不喜欢了,“这倒是,要说我与殿下就是这般,缘分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她边说着还有模有样的晃着脑袋一副认天命的姿态。
芃姬:……
原本觉得这话在外人面前说出来不妥,可她听着再仔细一想,还真觉得没错,也是魔怔了。
想想也是啊,这缘分是她与法牢酒的便也挡不住,当初十六岁时父皇便说过有意替她相看榜上有名的进士,当初这法牢酒在众人眼中可不就是才华超众,年轻有为,相貌端正的驸马好人选么?倒是后面自己糟了意外,这相看一事便暂被掲过。
当初自己要不出事,十六岁便嫁给了她会怎么样?没等她往下想呢,她便将这当初给打散了,要是自己没出意外,那若姐儿就不会有了。
这般乖巧可人的女儿,她还是想要的。转念又想起,自己五年从没间断派人彻查那事,竟是一点都没查出,那人究竟是谁?
“公主殿下?可是有事?”春熙温声问了一句。
两人都见到了芃姬脸上的不快,法一开口的速度却是落人一步,她丢了个眼刀子过去,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认真瞧着芃姬。
见芃姬无声摇了摇头,法一起身挨着芃姬坐下,用手背探了探芃姬的额头,感觉没有发热,又瞧了瞧她的脸色,没有病色,便柔柔的问了一句:“殿下可是饿了?”
恰在这时,捡石头的几人回来了,法思齐用布
抱着几块大石块,脑袋上还顶着一捆木棍,正听见她们族长说的话:“公主殿下饿了,那正好,我带了硬面,待这汤一热,便能煮熟了吃。”
竹香不解,“你这长随,又要作什么幺蛾子,我们马车里有鸡肉块和干蘑菇,自会煮了饱腹。”说着她去了一旁将手中几根柴火放下。
公主殿下乃千金之躯,怎能吃那些不知名的食物,再说,万一主子吃不惯那粗人吃的闹了肚子可怎么办?
法思齐将手中的石块放在地面上,用剑朝地上画了几个圈,众人也没看清她究竟事怎么做的,原本草地上的草便干净了一块,法思齐又不紧不慢的将石块怼出了简易灶来,“不吃拉倒,再说,现在我是长随,你可是小厮。”小厮是跑腿的,长随却是主子的心腹。
梅花倒是没忍住,向来一脸正经的她也笑了一声,她能言善辩的竹香妹妹啊,这是遇上天敌了啊。
竹香一口气被噎进了肚子里,不理法思齐,自顾生起火来。
芃姬见了也是没忍住笑了,全然忘了之前想起的不快。她这四大丫鬟里头啊,就这竹香娇俏活泼了些,有时候连她的话都是要顶上两句的。现下被这长随怼的吃了闷亏,真真是少见。
带出的人也少,法一便站起身拿了那些食材看了看,打算自己来掌厨。刘春熙与芃姬见了也坐不住,起身来看法一怎么做。
鸡块是用盐巴腌过的,香菇是晒干的,水是从驿站出来便绑在马车上水袋中的,边上还有些调料。
法思齐与法一可跟这些京州长大的人不一样,她们在族中,也是时常一大群人坐在院子里就地做饭,一边饮酒一边吃肉的。
见着就带了点这食材,法思齐立马自告奋勇的,说是要去找点新鲜的来,还让法一将火烧的旺旺的,香菇鸡汤赶紧熟了,待她带回新鲜的时可以立马下锅。
法一笑着应了。除刘春熙外几人对法思齐这长随对自家主人不像奴才的作风,倒似两个好兄弟一般,都是见怪不怪了。这法思齐对着芃姬都没半点奴才的样子,更别说驸马爷对着这长随也不像对一个奴才那般了。
特别是芃姬,她也猜到了,这法思齐应当就是法牢酒家族中一员。
香菇煮开了那香味飘散在小树林里,芃姬还真觉得自己饿了。她打量着法一的动作,那下菜搅拌撒调料的样子就不像是个新人,她想到这人曾经亲手做过鳕鱼汤给她喝,当日的另外几道菜味道也尚可,怕是这人从前在家中便是会下厨的一把好手。
她对法牢酒背后的那个家族,也是自己母妃的家族,更加好奇了。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家族能养出几个这样的人来。个个都是不拘小节的,洒脱得很。
她就站在一旁看着法一煮这鸡汤,竟也一点也不觉得无趣,待梅花与竹香见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一边待着去后,芃姬还在看。待春熙站的久了觉得腿脚要麻了忍不住坐地上去了,芃姬依旧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