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竟是所有人中最先回到客栈的,小小的客房里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芃姬将床帘拉下,倚靠在床架上,手中拿着本书。
外头的茶桌边,法一端坐在椅子上,手上摆弄着那残破的许愿灯。
只有偶尔床帘那头发出的翻页声与外头茶桌边轻微摩擦声。
谁也没有打扰谁,却又像是彼此在较着劲一样。
最先打破这诡异的安静是那在外头终于回来的竹香及梅花等人。
两人一进房间便感觉屋内与往常的不同,殿下还是那般看着书,倒是驸马爷,平日里喜欢黏在殿下身边的人,此时却一人独坐桌前,不知在摆弄些什么。
进房间后便屏住呼吸,路过法一时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两人小慢步至床前,梅花向芃姬禀报了所有人都已回到客栈。
竹香便上前询问需不需要现下准备好沐浴的热水,得了芃姬的准两人才退下去准备。
待热水备好,竹香正要伺候主子往后头去沐浴,却见自己主子朝自己示意了下驸马爷的位置。这可把她难住了,这要是别人,她倒是能理解成是将这人请出去,可这人是驸马爷呀。
她这迟疑了一会儿,便将芃姬惹着了,皱眉看了一眼竹香。
接收到信息的竹香立马低下脑袋,“奴婢这就去。”
竹香走到茶桌旁,“驸马爷,奴婢要伺候殿下沐浴了,可否请驸马爷先行出去?”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天晋第一个将主子夫君赶出房外的丫鬟。
也许,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望驸马爷是个明白人,知晓这是殿下的意思,可别将这事记在自己身上。
法一手中还捏着那破灯。听见这话,她怔的愣了,下意识往床那边看去。
却只透过床帘见着她的侧脸以及她手上的书本。
她手上拿着那破灯未发一言的出了房门,还不忘将门关好。
待听见关门声后,芃姬才放下手中的书本,面上不急不缓,起身往屏风后头走去。
一向活泼的竹香此时也不敢多开口,已经伺候主子多年的她自是知晓主子此刻心情不太美妙。
当浑身被热水包围住时,芃姬才慢慢将那颗躁动的心放下来。
“竹香,你说这世间真有人能骗术高明到让人一再受骗吗?”不知怎的,芃姬突然开口问道。
竹香不懂自家主子为何突然问起这话,她只知道主子有问,她就得答,“奴婢曾听说,这民间的骗子骗术有些是很高明的,前些日子还有个女道士,骗的城中男女老少都信她是仙人转世,后被官府埋伏了足足半月,才查出那女道士竟是手底下养了一个戏班子,平日里弄些障眼法骗银钱。可见这世上骗术高明的人还是有的。”
芃姬闭着眼,“本宫也相信,这骗子厉害的很。”是在与竹香说话,却又像是自说自话。
可不就是厉害的很么,原本自己对这法牢酒防范的很,却见她对若姐儿真心一片,又听着她满府的喊喜欢自己,再听了她平日里那些花言巧语,便真的信了她是心悦自己。
她本以为抓不住这人,可这人总也应该是愿意停留在自己身边的。
可笑自己竟真的付出一片赤诚,想与她白头偕老,简直就是痴人。
竹香正认真替自己主子擦着背,就听见轻轻的冷呵一声,她略带惊异的抬眼偷摸看了一眼,却发现主子的脸上并未有甚不一样的表情,她只得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真不愧是能做得一朝丞相的人,连自己的姻缘都愿意拿出来牺牲的人,连感情都可以随意哄骗的人,又有什么不能做到的。怕
便是用尽了那些没底线的手段,才得了父皇如此信任。”芃姬依旧闭着眼,嘴里却说着。
竹香听了总觉得自己有些懵了,丞相?都是半老头子了,几十年前的婚事有问题?还给自己主子晓得了?可自己主子关心这些半老头子的婚事干嘛?
她也只敢在心里想东想西的,嘴却紧闭着,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不敢说。
殿下这般,分明不需要自己答话。
芃姬如此失常,只是因着气极了。她气法一这个骗子,更气自己这个傻瓜,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同一个人给骗住。
她蹭的一下从浴桶中站起,哗啦一声将竹香吓了一跳。
“本宫乏了,更衣吧。”
再没有人发出声音,芃姬穿好了衣裳便躺在了床上。
一直紧捏着一颗心终于能够退下的竹香总算是能松口气了,她将换下的衣物用包裹布裹起,开了房门正要离去。
却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被摔倒在地的驸马爷给吓着了。
她拍了胸口两下,这一天天的,是要被这对夫妻给吓昏掉。
但她也只得赶紧上前扶起法一,“驸马爷,您怎的坐在门口,您无事吧?”
法一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摆摆手,“无事。”说完她又捡起刚才掉落在地的东西。
竹香一见那东西,便觉好看,“这大红色的纸鸳可真好看,特别是那黑不溜秋的眼珠子,有神的很。这是驸马爷自己个做的?”
刚才她与梅花可都看见了,驸马爷抱着一块红布在扯弄些什么,没想是个纸鸳。
法一看着手中的东西,也一改刚才愁闷的表情,脸上有了些笑意,“是我做的,原本是盏许愿灯,可惜摔破了,我便将它改成了这模样,只差在装上丝线了。”
不知怎的,那可惜摔破了听在竹香的耳中,便成了殿下摔破了。她同情的看了一眼驸马爷,又想到今日主子的异常,那同情的眼神已经近乎可怜了。
“驸马爷,里头还给您备着热水呢,您可轻着些,殿下已经歇下了。”梅花已经将整层楼的客房包了下来,在房门口竹香倒也不怕隔墙有耳了。
“有劳竹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