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和丛兰一道,当然该乘车回酒店。
池珺忍着笑,先快速回答钟奕的问题,言简意赅:刚刚在车上看到你在这里。然后到底笑出声,钟奕,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不像是刚刚二十岁。
认真算来,甚至未过二十岁生日。
钟奕系扣子的动作顿了顿,恰好垂着眼,池珺无法分辨他眼中神情。
他说:是吗?像是在开玩笑,你觉得我应该有多大。
池珺屏住呼吸。
钟奕意识到什么,改口:多大年纪。
池珺叹气。
钟奕哭笑不得,抬起手,想要敲一敲男友额头。可看到池珺俊秀的眉眼,看着自己时总是很亮、神采飞扬的眼睛,还有讲话时一张一合、花瓣似的嘴唇。
他遵从自己重生之初就有,却一直没有付诸实践的念头,改敲头为捏脸。
心想:果然很软。
然后在池珺诧异的眼神中,镇定自若地收回手,平静道:怎么不说话了?
池珺看着他,像是想要看出钟奕那副古井无波外表下到底藏着什么心思。
他太熟悉钟奕,很快笑一笑,说:你知不知道。
钟奕:嗯?
池珺:每次你这么假正经,眸色像是深一些,声音轻飘飘的,我都想对你做点,嗯,不太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事情。
钟奕眼皮一跳。
池珺看着街边人群,略觉遗憾。
他心想:总归,想让你没法继续正经下去。
语气还是轻松自在,说:先回酒店吗?今晚在外面吃,还是叫外送?对了,我猜你骨子里已经七八十岁,是个老爷爷。
会这么说,并非没有原因。在池家,池北杨与池珺上次属于亲子之间的对话可以追溯到十年前。丛兰倒是更上心一点,但也仅仅局限在自己让品牌送来当季新款时,把童装线的产品也带一份来。
某种程度上,除去在老爷子身畔的时间,池珺完全是由家里时时更换的保姆阿姨养大。
钟奕这么问他,他就想起自己小学时,与猴子一起学马术。有天午后,课程结束,张笑侯意犹未尽,穿着一身儿童版骑马装四处乱晃。被他爷爷看到,专门叫到面前训了顿话,大意是勒令张笑侯不要再调皮捣蛋,每个场合,都有该搭配的服装、礼节。
那时候,池珺在一边看,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是觉得张爷爷太过夸张,还是有一丝羡慕,觉得猴子家里的长辈就是关心他,不像自己这边。
但不管怎么说,在池珺内心深处,关心别人衣着整齐与否一事,是和张爷爷的形象挂上钩。如今钟奕问他,这个印象便骤然浮现。
钟奕:叫外送吧,在屋里吃。
池珺侧头看他。
钟奕微微笑了下,说:在外面,不是会多耗很多时间?
池珺喉结一滚,应了声:好。
他接着先前的思绪,想到钟奕剥下正经外皮以后,略略失控的、汗水从鬓角滑落,滴在自己身上的样子。
同时,钟奕也在想池珺。
他知道池珺是接着自己方才玩笑的态度,完全不把那个关于年纪的问题放在心上。
可听池珺说七八十岁,钟奕仍然难免沉吟片刻:真有这么夸张吗?
他比池珺大了十岁,阅历、心态都摆在那里。要让他真活成二十岁,可以,但很难。对钟奕来说,这不是放松,反倒是一种负担。
他还是更习惯于自己原本的样子,并且不打算改变。
重生一事,于钟奕来说,是一场馈赠,他珍惜这份礼物。可问题在于,如果池珺因为心态上的差距,觉得与自己有代沟,又要如何处理呢?
钟奕第一次直面这个问题。
他想了许多,池珺却已经跳到外送时具体要点什么餐。说了一半,顺势问起钟奕与老师们餐桌上的情况,想知道几位老师是否喜欢那几样礼物。
钟奕见他这幅模样,就明白,自己先前很杞人忧天。
他从来都是自信的,哪怕是人生里最黑暗那段时光,都坚信自己有朝一日一定可以脱离钟文栋。偏偏在池珺面前,钟奕体会到一点感情中的不确定。
对钟奕来说,这是非常新奇的体验。
他不知道世上是否还有其他人,会有自己这样神奇的、不可思议的经历。而在钟奕看来,这份经历,除了让自己更早知道身世真相、拥有超前社会十年的投资眼光之外,最大的用处,就是让他体会到人生的更多滋味、酸甜苦辣。
事业自要顺遂,可感情上,有点微不足道的波折、浅尝辄止的矛盾譬如先前,两人对那个游戏项目的不同看法不是坏事,反倒很有趣。
只是与池珺在各方各面都太契合,到现在,钟奕才第一次有了此类感触。
两人各怀心思,回到酒店。
池珺打电话叫了餐,一回头,钟奕正在将两人的大衣挂上衣帽架。他穿着正装,衬衣下摆整齐地扎进西裤,再用皮带圈出一圈劲瘦的腰线。
猿背蜂腰,双腿修长。
池珺不由想到两人在京市的最后一天。
那时候,他无意中看见钟奕身后的镜子,然后被镜中映出的画面吸引。里面映出钟奕紧实有力、流畅好看的肌肉。动作间,肌肉微微起伏,手抚上去,能摸到一点细密汗珠,性感到无以复加。
池珺看着看着,觉得面上发烫,又想捂住眼睛。可这回,钟奕压住他的手,用那种一贯冷静的、仿佛不是在卧室床上,而是在实验室里的语气问他:在想什么?
池珺蓦然忘记呼吸。
他不讲话,钟奕便笑一下。是他平日里做事时最常用的那种笑,很礼貌、客气,却偏偏带着许多深层含义。池珺有一刻走神,想起钟奕面对袁文星、面对朱鸿然后钟奕便低头,缓缓贴近池珺。
他咬着池珺的唇,说:撒谎的坏孩子是要被惩罚的。
池珺就只剩下呜咽了。
海城,赤浦区,某酒店。
大床套房的其中一间,慢慢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池珺试了试水温,觉得尚可。
再往后,他后背贴着冰凉的瓷砖,温热的水流顺着发丝,也顺着钟奕的唇,在池珺面颊上滑落。
他手贴在一侧的墙上。浴室里满是水雾,镜面一片模糊。池珺说不上自己是遗憾,还是庆幸。毕竟先前那次,同样有镜子,钟奕发觉他在看镜中的自己后,笑了下,很惬意,说:这样啊。
又说:你看了我那么久,我要收点利息,不过分吧?
池珺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钟奕说:我也想看看你呀,怎么样。
接下来
池珺骤然回神。
钟奕仍然是把手与他扣在一起,指缝贴在一起,牢不可分。他用一种带着欣赏的、赞叹的眼光,看着水流中的男友。
然后亲了亲池珺,问:想到什么了?
此时此刻,两人能听到水声、彼此的咚咚心跳,以及更多暧昧的声响。池珺花了点时间,才分辨出钟奕话语中的含义。他抬头看对方,浴室的灯太亮,钟奕的面孔却不甚分明水流进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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