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如此,钟奕就越要把一切抢到自己手上。池北杨注定要在下周董事会上出局。至于其他,或许幕后之人池北杨、池铭,二选一,或者两者皆有确实有把握,觉得唐怀瑾会安然赴死。
很难说。
他放了一满洗手池水,俯下身,脸埋进去。冰凉的水,在这会儿,有效地舒缓了大脑的胀痛。可他闭上眼睛,眼前就都是车里时,血顺着额角蜿蜒流下的池珺。
静静地、温柔地看着他,叫他:钟奕
说:别动,我好痛。
钟奕猛然从水里抬头。
他头发湿淋淋的,这会儿低落,打湿了衣服。水珠沾在脸颊上,染上皮肤的温度。
他痛苦地、清醒地想:我要撑住。
想:唐怀瑾如果池珺之前的想法没有错
那他手上,的确能有一张王牌。
到第二天,钟奕按照计划,清早出门。换上保镖买来的衣服,再度前往郊区。
他和丛兰通过气,知道昨天覃叔情急之下,说出一个小小谎言。但当时覃叔并不知道更多情况,不晓得肇事者是有备而来,只当是纯粹意外。
更不知道,池珺的伤势有多重,之后几个月时间,都无法撑出一个无恙的假象。
他的谎言,注定不能维持太久。
既然如此,不如实话实说。只是说的时候,仍要照顾老爷子的心情。
钟奕到前,丛兰已有几次欲言又止、诸多铺垫。老爷子结合儿媳昨天下午匆匆赶来后的所作所为,心中浮想联翩。的确,丛兰会在这个时间点来探望,原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
等看到钟奕独自一人,手臂上还缠着纱布,池容心中顿时惊涛骇浪,昨夜的猜测得到证实。
他沉默片刻,嗓音沙哑,问:小珺呢?
钟奕一顿:老爷子这辈子,看了多少风风雨雨。能走到今天,心性不可谓不坚韧。
他也不纠缠,直接道:在重症监护室。医生说,他或许今天、或许明天,就可以醒来。到底报喜不报忧。
问题在于,如今池珺的情况,要说喜处,是在乏善可陈。
老爷子听完,眼前一黑,重症监护室到这个年纪,各种病痛,各种生离死别,都是常事。可这不代表,他愿意自己二十出头的孙子年纪轻轻,就与生死挂钩。
钟奕:爷爷,越是这样的情况,您越要撑住。
他的声音里带着异乎寻常、近乎冷漠的镇定。
钟奕:我昨天也和丛阿姨说过了,或许您身边有什么问题,只是您和覃叔一直没有发觉。当然,对方也心慈手软,始终蛰伏昨天、前天的事,实在太巧合了,不能不多上点心。
覃叔暗暗皱眉,怎么也没想到,钟奕开口就是这些。
但话都说到这里,自己没在第一句的时候拦下来,到后面,也就拦不下来。
钟奕:所以,我和丛阿姨的想法是,带您去市区,换一家机构,做个突发的、全面的体检。正好,前天您摔了,原本就该这样。
老爷子一顿。他不在盛源任职太久,于是所有人都觉得,他只是个普通的、带着点严肃,可性格仍算慈和的老人。到这一刻,池容眉眼一厉,道:小钟,你在怀疑什么?
钟奕沉默片刻,说:能影响身体,无非是饮食、药物。又是这种特定情况,我也不知道,具体会是什么爷爷,我明白,在这边工作的人,大多都服务您很多年。但这不是一句信任就能解决的问题。如果真有这么简单,小珺也不会在ICU昨天我看最后的单子,他一共输了六千毫升血。
正常情况下,成年人体内的血液不过四千毫升。只是池珺手术时,内脏不断出血,医生便也只能不断给他输血。花了极大精力,终于让他情况稳定。
老爷子呼吸都要停滞了。
钟奕不打算再说太多。他很坚持:爷爷,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如果老爷子真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那现在去做药物检测,兴许来得及。
哪怕来不及了,至少幕后者来不及安排更多。
话是这么讲,但最初的时候,钟奕其实不抱什么希望。
他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解决了另一件事:上一世,老爷子在三四年后,缠绵病榻,最后病逝。而钟奕的好友在悲痛之余,一直不解。爷爷有定期体检,家庭医生一直说爷爷情况很好,怎么就忽然成了这样?
这一切,在之后两天,突然有了答案。
池容拿到体检报告,看着上面几个陌生的、与寻常自己报告里完全不符的指数,眼神沉沉。
他捏着纸页,对管家覃叔道:小覃啊。
覃叔仍然沉浸在惊愕中,喃喃接口:怎么会这样。
池容闭了闭眼,说:当年,也是这样一心为人,不代表会换来旁人真心,当时,是阿秀家里的老乡,介绍来一个花匠。你还记得吧,那小子,整天跟在你后面,要认你做师父。
覃叔沉默。
池容喃喃说:你也很相信那小子。我也是,阿秀也是。谁能想到呢,看上去那么老实,实际上,是那么一个坏种。
覃叔忧心道:老爷子。
池容:报警吧。查查我们这位医师,到底是收了谁的好处。
才会多年如一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池容的体检单上造假。
老爷子身体的确还算康健,但并不像过往那些器材检验出的一样,完全无病无忧。事实上,他已经有几项指数不对,需要持续地、长期地关注。
池铭焦头烂额。
按照他给唐怀瑾写好的剧本,唐怀瑾只需要喝上一瓶酒,再恰巧遇见钟奕的车。
根本扯不到高速上。
遑论之后的连环车祸。
到这一步,事情太大,上了《新闻联播》。等到第一个重伤不治者出现,更是引发了一顿将肇事者死刑的舆论浪潮。先前的一点对于动机的引导,完全被淹没在更大的声音里。
到这时候,池铭觉得遗憾:怎么死的不是池珺呢?
对这个弟弟,他嘴上,从来会叫小珺,看似亲热。但要说亲情、伦理的确半点没有。
池铭头痛,觉得自己先前给池北杨打了包票,事情却办成这样。引起的注意太多,事已至此,不可能把唐怀瑾捞出来。之前半真半假,画出的保外就医饼,彻底失去作用。
当然,唐怀瑾无论是一时上头,还是其他原因,既然那么做了,就该知道后果。
问题在于。
池铭喃喃自语:要怎么样,才能让他安分一点,闭嘴去死?
第172章噩梦
时间前推,事故发生两小时后,官方出了第一份通告,将肇事者称为唐某某。
并且通知了肇事者家属。
唐德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再听到唐怀瑾三个字,是在这样的时候。
而在事故24小时后,通过现场亲历者爆料、对车型的分析追溯,一张模模糊糊的肇事者现场照片,网络终究发挥力量,三个当事人的身份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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