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怀里抱着三岁大的小公主,不咸不淡道:“是啊。”
端阳太公主伸手,朝赵元敏招了招:“敬和,过来,让姑母瞧一瞧。”恍若没有看见宋乐仪一般,直接无视了她。
宋乐仪也不尴尬,神态自然的抿唇笑了下。
突如其来的亲切让赵元敏有些不知所措,她只踌躇片刻,便乖巧的上前去。
端阳伸手轻轻抚了抚赵元敏的肩膀,又拉着她转了一个圈,冰凉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激的小姑娘一个冷颤。
见她这幅模样,端阳轻笑了下,眉眼依稀可见风流态:“敬和这模样和你母亲一般标致。”
本是夸赞之话,可是从端阳嘴里说出来,却全然变了个意味,果不其然,她接着又道:“这般模样,本殿看了亦觉心动不已,难怪当年皇兄把持不住。”
话语荒唐,着实不是一个长辈应该说的话。
众妃嫔察觉气氛不对,纷纷闭口不言,惠妃嘬了一口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丽妃则端着一副笑意,恍若不觉。
宋乐仪神色冷了下来,她相约敏敏前来听戏,可不是带她来受人羞辱来的。
赵元敏再迟钝,此时也听出了端阳言语间的鄙夷,表情有些僵硬,母妃的教诲悬在心间,而面前之人她又惹不起。
宽敞的大袖之下,拳头紧握,小姑娘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太公主谬赞了。”
忽然,一道红色的身影上前一步,握住赵元敏的手,将她拉了回来,宋乐仪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以示安慰。
紧接着,宋乐仪不疾不徐的往前一站,笑意吟吟的插嘴:“太公主此言差矣,夷安曾听姨母说,先帝在时,常常夸赞静太妃淑慎敏慧,品性更胜容貌,天下女子鲜有能及,想来淑太妃能得帝心,也是如此缘故。”
一句听姨母所言,就堵了众人的嘴,先帝已经驾崩,纵使知道她说的说假的,难道还能亲自去问太后不成?
端阳看着空空的掌心,淡淡的笑了下,伸手敛了敛袖口,语气不辩喜怒:“皇嫂真是将夷安郡主教导的愈发伶牙俐齿。”
言语之中的讽刺意味甚是明显,宋乐仪却作一副不懂的模样,矜持一笑:“殿下谬赞了。”
闻言,端阳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转头对林惠妃道:“浓而不苦,香而不涩,果真是上好的片茶。”
一时间,梨园的气氛稍显诡异,惠妃笑道:“能得殿下喜欢,是此茶的荣幸,等戏宴结束,我差人送到您府上去。”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宋乐仪,俨然一副训斥的口吻:“夷安郡主,如此妄议长辈,可是大为不妥。”
宋乐仪勾着唇角,软软的笑了一下,没有马上搭话,而是随意抬了抬明红的大袖,露出一双纤纤玉手。
冬桃见状,十分有眼色的搬了一个椅子,宋乐仪提着衣摆坐下,方才似笑非笑的看向林惠妃:“按照惠妃娘娘这个理,那太公主岂不是非议太妃?还是说惠妃娘娘觉得是太后疏于教导,方才教的夷安不知礼数?”
句句逼问,针锋相对间,一点情面都不给林惠妃留。
霎时间,众妃嫔皆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心里却是在偷笑,十分喜闻乐见地看见惠妃吃瘪,就连端阳太公主都是微微笑了一下,表情微妙,闭口不言。
“本宫没有这个意思。”林惠妃脸色瞬间变得难堪,宋乐仪圆场似的笑了笑,“那是夷安误会了。”
丽妃捂着帕子浅笑了下,忽然觉得这夷安郡主当真有趣儿的紧,要她说,这林娉婷就是个榆木脑袋,这端阳惹不得,太后就惹得了?
赵元敏在宋乐仪身旁坐下,两个小姑娘相视一笑,心情顿好。
“戏就要开始了。”
丽妃娇娇一笑,对着一旁女官道:“蝶袖,还不快将夷安与敬和前的小桌摆上瓜果点心。”
不得不说丽妃比惠妃做事周到,至少场面上绝不给任何人难堪,夷安与敬和桌上摆着可口的点心茶水,仔细一看,竟然是二人喜好的口味。
宋乐仪低头淡啜了一口茶,忽然感觉如芒在背,身后似有什么死死地盯着她。
……
戏曲刚刚开场。
忽然响起太监尖细的声音:“玉昭仪到——”
众人抬眼,只见不远处一女子步履姗姗而来,一身青蓝色的曳地长裙衬身子轻盈,气质不凡,令人惊艳,待走近细看,才发现那女子的五官算不得多么惊艳。
但她的一双眼睛却是温柔至极,最惹眼的当属一身雪白的肌肤。
“妾身见过太公主、敬和长公主、安平公主、夷安郡主”玉昭仪挨个行了福礼,礼节丝毫不差,这才接着道,“见过惠妃姐姐、丽妃姐姐。”
这么喊是按品阶来的,顺序也无差,惠妃逗弄小公主的手有一瞬顿住,随即恢复正常,表情绷的很严肃。
丽妃娇媚的脸蛋在看到玉昭仪的那一瞬便冷了下来,忍不住出言讽刺:“这戏都开场了,妹妹才姗姗来迟,可叫大家好等啊。”
“是妹妹的不是”玉昭仪语气诚挚,柔柔一笑,再次行了个礼,“昨夜睡得太晚,今晨险些起不来,还望诸位姐姐勿怪。”
这一句话,将在场妃嫔都拉了仇恨。谁人不知皇帝昨夜休息在了玉昭仪的披香殿?
宋乐仪也忍不住感慨,这玉昭仪当真是最会戳人心窝,她的手转着茶杯走了一圈,睫羽垂着遮挡住了她的神色。
说来这玉昭仪也是个角色,她本名凌燕儿,本是宫内舞伎,三年前凭着中秋家宴上的一曲舞蹈,生生入了当时太子赵景的青眼,一举封为太子良媛。
后来赵景登基,这凌燕儿又封了婕妤,封号为玉,后来诞下皇二女赵灵瑶之后,便进了昭仪。
这四年来,可谓是荣宠不断。
丽妃咬着牙又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妹妹操劳,该睡到日上三竿再起才是,还来听什么劳什子戏。”
玉昭仪温声道:“姐姐说的是,妾身受教了。”
丽妃瞪着眼睛别过头,不想再看凌燕儿那张嘴脸,相比之下下惠妃则平静多了,她先是朝端阳赔笑了下:“是本宫管教无方,让殿下见笑了。”
又转头朝玉昭仪冷斥:“太公主面前岂容你放肆!来人!,玉昭仪言行娇纵,着令其……”
话未说完,便被端阳打断了:“无妨。”她抬着颇冷的眼神看了林惠妃一眼,随意摆了摆手,似是不耐烦,“玉昭仪快些落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