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彻盯着宋乐仪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怎么觉得表妹矮了?
……
等宋乐仪端着一碗热乎乎的姜汤进来的时候,赵彻已经暖过来了,原本冻得绯红的脸蛋逐渐变成浅色的粉红,似乎没什么异样。
灰色的大氅已经被他脱了下来,随意的搭在一边的木施上,露出里面绣着金色玄鸟的黑色冬衣,包裹着紧实的身躯。
人正大剌剌的坐在椅子上,只留下一个俊俏的侧脸轮廓,他松散的半支着右胳膊,另只手里捏着一个圆润的棋子抛玩。
每一次都准确无误的落回手心。
是在研究昨夜宋乐仪未完的残局。
赵彻模样懒洋洋的,看着经纬交错的经棋盘,眼底逐渐晕了点点笑意。
这山寺枯燥,表妹每年能耐下性子住上一月,都叫他惊讶了,竟然还能沉下心思研究棋局,当真难得。
“表哥。”宋乐仪先是喊了一声,把朴实的瓷碗塞到他手里,声音督促,“快喝。”
乘着姜汤的碗很烫,把她白皙细嫩的手心烫的微红。
赵彻偏头,一双黝黑清亮的眼睛看她,将手里的棋子拋回棋盒,便接过瓷碗,唇瓣刚压上碗边,又传来宋乐仪的声音:“有些烫,慢点喝。”
到底是要他快喝还是慢喝啊?
赵彻轻笑了下,也没说什么,端过瓷碗一饮而尽,仿佛一点也不觉得烫似的,喉咙滚动间,一碗暖暖的姜汤入胃。
他倒是没有四个月不曾与她好好说话的尴尬,神情一如既往的自然,还不忘举起碗底给她看,笑道:“喝完了。”
得意的神情就像是一条摇着尾巴的大黄狗。
宋乐仪沉默了一瞬,眼眸闪烁,不敢让赵彻窥见她的所想,不然他能真化身为狗,露出尖锐的牙齿来咬她。
不过也正是赵彻的自然,她的神情自然了下来,一边寻了椅子坐下,一边嗔怪道:“你好好的坐我屋门前作甚!”
其实她心中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猜想。
是来找她的吧——
那一天她被赵彻的一句“我想娶你”给砸懵了的,一连好多天都没反应过来。
不仅是因为他是两辈子来第一个说要娶她的人,更是因为赵彻竟然想娶她。
那么一句分外清晰又坚定的一句话。
想到这里,宋乐仪微微抿了下唇角,其实她的本意只是想和赵彻不再势同水火,做一对相亲相爱、相互扶持的表兄妹。
然而事情却和她想象的偏离太多。
她也曾好好思忖过这件事情,嫁给赵彻么?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他不说混账话来气她的时候还挺好的,她甚至心里还怀着那么一点点小的雀跃。
其实仔细想想,在她短暂一生的记忆里,与赵彻相关的记忆最多,就连在白狄那几年,想得最多的人除了姨母就是赵彻。
除了蜀国那三年,她几乎对他了解个透彻。
真的没心动过么?
也不尽然。
她的情绪总能被他轻易带动,嬉笑怒骂皆和他相关,这世界上再没人能令她的情绪如此多变,少有的几次旖旎心思和羞红脸颊,也是因他。
她是喜欢他的。
只是赵彻后来又不理她,一时间宋乐仪竟也不知道该决断,干脆就不去琢磨这件事情了,他心思一天一个样,指不定是一时兴起呢。
可是…他又来了。
思绪只是一瞬间,宋乐仪很快的敛了神思,只听那边赵彻答的随意:“想表妹了。”
语调真挚倒真像那么回事儿——
说完这句话,赵彻便开始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他一双漆黑黑的眼眸盯着棋局:“许久没和表妹弈棋,可要来一局?”
微微垂下的眼皮挡住了他所有的神色。
表妹,我可以等。
宋乐仪也正不知道说什么,见他如此说,顿时松了一口气,弯着漂亮的眸子笑道:“好啊。”
“成。”
赵彻当即就伸手,利落地把棋子一颗颗的分好,搓了搓指尖,十分胸有成竹的笑道:“让你两子。”
宋乐仪震惊了,上次他输棋的还惨状历历在目,这人怎么这么快就又志得意满了?
“……”
看来是王八王爷这个称号不响亮。
她自是不满被人轻视了去,当即扬着细润的下巴,娇声道:“不必让我,我定能赢了你去。”
“不过……”宋乐仪顿了顿,漂亮的眼里有一闪而逝的勇气,也就是这一闪而逝的光亮,她整个人都变得明媚起来,“没有赌注不行,少了一股劲儿。”
闻言,赵彻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笑了下,撩起眼皮看她:“表妹想以何做赌?”
“人。”
宋乐仪唇瓣轻启,缓缓而又坚定的吐出这个字来,她身体微微前倾,盯着赵彻的眼睛一眨不眨,黝黑的眼瞳里满满的倒映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