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渔看着她的背影,陷入深思。
这之后,王氏明显的心神恍惚,却一次也没再问起过柳渔,关于那个梦境。
甚至于,她着意地避着柳渔。
时间转眼过了两天,柳渔因着扯了脚伤的谎,一连两日都没再往镇上去。
这是柳渔重生回来的第十一天了,已是交四月。
离家几日的柳大郎和伍氏,便在这一天入夜时,乘着雇来的牛车回到了柳家村。
夫妻俩一个背着做木工的家伙什,一个提着包袱,一身风尘却不见疲态。
柳大郎奸滑,那种即刻就要发达的兴奋他想深藏,却抵不住对方开的价码太过馋人,他激动了一路,临下牛车前与伍氏整肃了神色,自觉藏得不错了,实则还是从眉梢眼角透了出来。
这一夜用罢晚饭后,柳康笙和柳大郎父子少不了又闭门叙话一回,伍氏在厅里站着,二房和三房再是好奇也没人敢贴耳朵去听究竟。
柳渔却是知道,他们谈的是怎么把她换成银钱,又能得银几何。
她指尖轻颤,想到与陆承骁的进展,才渐渐把这份惧意压了下去,也清楚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柳渔就悄悄起了床,摸黑进了灶屋。
这个家里,通常起得最早的是当家主妇王氏,她要管着一大家子的早食,安排一天的家计。
王氏今日如常在天蒙蒙亮就起了床,走进灶屋时却被墙角缩着的黑影吓得“嗬”一声,三魂险些去了两。
她倒退一步,张口就要斥喝一声壮声色,那黑影却先急急唤了一声。
“娘,是我。”
是柳渔,王氏身子面条一样软了下来,扶着门才站住了,“这天没亮的,你蹲这吓人做什么!”
她有些生气,却还是压低了声音,走到灶旁抓了把干草引火,火光铺亮了灶屋,她一转头,却见柳渔满脸的泪痕。
王氏一惊,“你这是怎么了。”
柳渔一边抹泪一边小声抽噎,“我这三天晚上,每天晚上都做那日一样的梦,娘,我不敢睡,一闭眼爹就入梦来。”
天色未明的早晨,王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偏柳渔还呜呜咽咽的哭,“娘,我爹是不是……他埋在哪,您给烧个纸上个香,去祭拜一下吧。”
王氏抖着嘴唇,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看着柳渔,用一种半含审视的打量,定定看着。
柳渔心头一跳,面上戚色却是未变,抬着盈满泪水的眼睛倔强的与王氏对视。
王氏终于败下阵来,她想,柳渔应该不是说谎。
或许,真是阴魂入梦。
她拉了一条矮凳坐下,沉默的烧火。
就在柳渔以为她还是什么也不肯说的时候,王氏开口了,“你亲爹死了十四年了,今年是第十五个年头。”
王氏说完这话,又陷入无声的沉默里。
柴火噼啪一声,她才回过神来,看了柳渔一眼,从袖中摸出一把铜钱塞进柳渔手中。
“今天去镇上,你买些香烛纸钱,就在渝水河边祭拜一下吧。”她顿了顿,起身往锅里添水,背对着柳渔时,说:“以后在这个家里,别再提起你爹,你现在只有一个爹,叫柳康笙。”
声音木然,听不出任何情绪。
柳渔看着掌心里的半串铜钱,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她终于从王氏口中听到了她的亲爹,用这样的一种方式。
然而真相是,亲爹早已亡故了,她依旧无亲无靠,无所依仗。终是难忍,“啪”的一下,一大颗泪在掌心那堆铜钱上砸碎。
长丰镇上,天色刚亮,林怀庚就到了陆家,寻陆承骁。
八宝看到林怀庚时,简直如见救星,引着人就往陆承骁住的二进院西厢领。
林怀庚奇了,一路盯着八宝瞧了好几眼,他挑了挑眉,“我说八宝,你今天瞧着我怎么格外激动些?”
“有吗?”八宝否认,“没有,绝对没有,小的哪回看到您不热情吗?”
林怀庚摇头,“那倒没有。”
就是今天眼睛格外亮,脚步迈得有点迫不及待。
八宝嘿嘿一笑,“这不是我们三少爷现在不用去书院,这在屋里看两天书了,您来找他可不是正好,一起活动活动。”
原是这样,林怀庚释了疑,笑道:“那你今天要失望了,我找你家少爷就是借马的,一会儿借到马我就得走。”
八宝啊的一声,那股喜兴劲儿霎时没了。
林怀庚瞧得乐呵,两人说话间已进了二进院,也不用八宝去喊,陆承骁原就在院里练拳,早在听到林怀庚声音时就收了拳,转身瞧着林怀庚,“一大早就听你要借马,去哪?”
这爽快劲儿,林怀庚连直接开口都省了,嘿嘿笑道:“去县城,五芝斋的雪茸酥只有每旬头一天有售,不赶早排队买不着。”
陆承骁就明白了,林怀庚喜欢他表妹不是一两天,这东西给谁买的他不用想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