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小厮也跟着磕头。
陆承骁和柳晏平可不敢受,忙把人扶起:“不必如此,也是正好碰上了,那也不是大伙的水匪,不然这闲事我们其实也真不敢管。”
柳晏安回舱房取伤药,柳晏平问那曹瑾年:“具体是怎么回事,你们船上伤亡如何。”
都是头一回出来经商,碰上这样的事情,到底有些戚戚。
八宝已经进去取了两块布巾出来,递给曹瑾年主仆让他们擦擦头脸上的水。
曹瑾年接过毛巾,却是根本顾不得去擦拭,就哭将了起来,二十五六岁的高大青年,捂着眼嚎啕,水和泪一齐从指缝间往下落。
原来曹瑾年这一趟是头一回自己出来行商,从福建运茶回济南,途经这边想要再弄点丝绸带回的,结果丝绸还没采买,先被一群水匪坠上了。
“船上的有家里的老管家,还有几个下人伙计,再就是我从福建雇的船员,现在人没了,船也没了。”
这里边不知是多少个家庭的主心骨折了进去。
船上众人皆静默,行商贸易的利润是大,可这风险确实也高,似曹瑾年这样的,今天若非碰上了陆承骁他们这条船,现在也成了河底冤魂。
连日来因着赚到了一大笔钱极其兴奋的几人,此时心情都有些沉重,柳晏平问曹瑾年:“曹兄后边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遭逢这样的大变,那曹瑾年有一瞬间的茫然,而后道:“那帮子人,应该是连夜就走了,几位兄台前边码头把我放下,我还得请人去帮忙把船上其他人的……打捞上来,是跟着我出来遭的难,总要送他们回乡,再想法子把他们家里人安置了。”
说着眼泪又滚滚往下落,身后的小厮已经呜咽着哭出了声。
柳晏安拿着一包袱东西出来,展开了,里边是药和干净的布条:“先把伤处理一下吧。”
曹瑾年抹了抹泪,谢过柳晏安,这船舱里都是男子,他也不避忌什么,解了上衣去上药,后背的伤,就由小厮帮着上了药。
等两人伤处都包扎了,曹瑾年从怀中的暗袋里掏出一个钱袋来,从里边取出一个层层包裹的油纸包,那里边是一沓百两面额的银票,曹瑾年取了五张自己拿了,剩下的,就全推到了桌中:“几位小兄弟还年少,想来并不常出来,其实水匪劫船,虽也喜欢货,但最乐意劫的是钱财,因为货物难出手,还容易被追踪,今天若非遇到你们,我是一定逃不脱的。”
“我留了五百两,此行先得去一趟福建,把那些船员送回去,把他们家人安置了,这些钱,大多是留着安置船员家人的,余下那八百两,算作我的谢礼,救命之恩肯定不能拿钱去算,这是我一份心意,还请恩公留下籍贯名姓,容曹某日后报答。”
八百两,这在小户人家是想都不敢想的财富,可船舱里六人却无一人动过心思,陆承骁摇了摇头,把那托着银票的油布推了回去,道:“曹兄自己留着再购些茶叶或是丝绸回去吧,一船几千两的货遭劫想必你也是伤筋动骨,我们救人只是顺便,没图什么报答。”
曹瑾年再三要谢,陆承骁几人却无一动容的,坚持不受,曹瑾年只能把银票收回,复问陆承骁几人:“那小兄弟可否告知藉贯名姓,我承了你们这样大的恩情,总要让我知道你们是谁,不然日后就是心中感念也不知是谁人救的我,这心中如何能好受。”
曹瑾年看上去为人不错,不过出门在外,陆承骁和柳晏平并不想细报家门,也没真指着什么报答,便只通了姓名,并不细说藉贯。
曹瑾年也能理解,心里把陆柳二人名字记住,又把自家家门细说了,道:“家中在济南府经营着数十家茶行,几位小兄弟日后若是做茶叶一道的生意,只管往济南府寻我,便是不做这一行,但凡有能用到曹某的地方,曹某一定尽心竭力。”
陆承骁几人笑笑,不久已经回到码头,主仆二人再次拜谢过陆承骁一行人,这才上岸去,临别前,柳晏平提点了一句:“出门在外,财不露白,曹兄可换一身打扮好一些。”
曹瑾年才意识到自己身上指环玉佩,样样都是名贵物,一时羞惭,警惕之心不如几个少年人,恐怕就是他这一身行头,招了贼人惦记。
想到平白没了的那么多条性命,又是一场难过,谢过柳晏平,拜别而去。
陆承骁等人也不愿久留,与船老大商量过换了一条水路绕行,继续踏上回程,这一路上越发小心警醒,不敢有丝毫放松。
船行十日,终于,平平顺顺到了洪都府地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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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洪都府,水陆两脉贯穿四方,一样是通江达海的交通要处,这里是江右商人的根。
与两浙以丝绸闻名天下不同,跻身于大庆三大商帮之一的江右商帮经营范围极广,而因着洪都府特有的地理优势,江上盛景一点不输浙江渡。
第一次到洪都境内的陆承骁六人,站在船头看到的是沿江商船排开数公里的盛况。
境内码头三十八,而陆承骁几人此行的目的地,是江右商帮的大本营所在处——广润门码头,此处是大庆朝三大商贸中心之一,也是陆承骁一直想来见识一番的所在。
从他爹和义父口中,陆承骁都听过“推进涌出广润门”一说,瓷器、夏布、丝绸、香料等等,每日里不知多少货物在此进出。①
有了在浙江渡的经验,一切处理起来都得心应手,只是洪都府与浙江渡不同,此处收的是门税,一样是在码头附近先找的仓库,结了船资,打算留了柳晏安四人看着货物,陆承骁和柳晏平进城寻销路。
然而这一回不等他们去找销路,销路先找上了他们,在洪都府,丝绸是极受欢迎的,城中丝绸商多,却不是所有商人都敢于只身赴两浙去购坯绸的,他们更多的是蹲守码头,发现有运绸坯进城的便上前看货洽价。
这生意,竟是在码头仓库就做了起来,问价的不止一家,这些人大多是在洪都城布匹集散中心开布庄的,吃得起量,自己购进坯绸再行染色售出,比之从布号手中拿货要多一成利,又值备秋布的时候,要货的人极多,坯绸几乎是进城就被哄抢。
似陆承骁几人这般不过三百多匹的,小布庄就能轻易吃下,两种品质的坯绸,陆承骁等人一贯八百五十文进来的,出价最高的两贯三百八十文,合七百六十一两,陆承骁几人购进这三百二十匹布时,花费五百九十二两,获利一百六十九两余。
陆承骁和柳晏平从程家兄妹处购进的二十二匹高品质坯绸,因数量不多,布庄借此压价,给出的价格是二两八钱每匹,这里是十三两的利润。
几人心下一合计,他们跑到吴兴山里收来的这三百四十多匹坯绸,就能获利一百八十余两,去掉船资,加之还未进广润门,门税不需要他们交付,这买卖实则是划算的,至少少了自己去染色要耽误的几日功夫。
一番商量,便即应了,那开布庄的商人大喜,先付了定金,就回去喊了伙计来验货、运货、付尾款。
八百二十三两,去除路上船资,加上此前剩下的近百两,几人这一趟出去时陆承骁带着三百两的本钱,林怀庚、刘璋各二十两,柳晏平兄弟赊布二百两,本钱六十五两,至回程,两次买卖,已成了九百两出头。
九百多两,这在他们带着一船夏布往袁州去时,是想也没敢想过的。
六百两出去,一来一回,成了九百余两。
至此时,陆承骁手中有银钱四百三十两,柳晏平三百九十五两,林怀庚四十三两余,刘璋三十六两,而元宝也有陆承骁单给的五两,可算得上是大丰收了。
“现在怎么,咱们回袁州吗?”林怀庚有些激动,一个月赚了二十三两,他迫不及待的想把这事与家里人,与周如意说上一说。
柳晏平失笑:“到了府城哪能不进城门就回?进去看看,总能长些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