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着三匹,陆洵起身在屋里踱了几圈,而后一发狠,道:“那就照十匹拿,积压也只积压秋布这一趟,下一趟我们早些做打算,我提前去袁州把时间约好,应该就不会出这样的状况,一季的积压,我们陆丰还是积压得起的,明年春秋少进些料子平衡一下。”
因为多了柳渔那边的如意绣庄,明年照旧拿五匹的话,不需要费太大力就能把总量平衡下来,只是旧款略多些,但一季的货,影响不大。
看陆洵拿了主意,陆承宗和陆承璋都松下一口气来,倒是柳晏清看了柳渔一眼。
柳渔知道他意思,她起身道:“伯父,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话让陆家父子三人都愣了愣。
陆承璋:有什么话竟然是我不能听的吗?
陆洵一愣之后就点了头,“当然可以。”
柳渔拿了帷帽戴上,就请陆洵跟她去另一间房。
进了屋里,把门关了,柳渔摘下帷帽,等陆洵坐下了,这才道:“刚才听伯父的打算,是想这一季搏一搏,布料积压下来留到来年消化,下回提早一些找钱东家定好时间,一起来拿布?”
陆洵点头,问柳渔:“你是觉得有哪里不妥?”
柳渔沉吟,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想了想,问道:“伯父前些天去李家送节礼,可曾见过李太太?”
陆洵没成想话题会拐到李家去,不过还是摇了摇头,如实道:“并不曾,我们过去的时候他们正好不在。”
柳渔眸光一动:“李家二少爷也不在?”
陆洵摇头。
他看柳渔神色,这时候隐隐想起当日李家门房的怪异来,照理,以他和李家的关系,主人家不在,他来送节礼的,也没有完全进不去门的道理,管家出来招呼他进去喝杯茶水也是应当。
这实不怪陆洵,他自己就不是什么大家出身,家里就是用的厨娘也是雇的而不是买的,唯一买的一个人就是当年给陆承骁做书僮的八宝。
所以在当时真的不曾细想,虽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具体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如今经柳渔一提,陆洵身子都不禁坐正了些,“这个,和我跟钱家合作拿布有什么关联?”
“有。”柳渔放在桌上的两手交握,道:“方才我请大哥私下和客栈小二打听过,钱东家的入住时间是三天前,而且并不是一人过来的,是和那位与他合伙拿货的朋友一道来的。”
陆洵整个人怔住,好像有什么东西,只差着一层纱,就能揭开,看破。
因为柳渔字字句句其实都指出了,没有那么多巧合,也压根不是他到得晚了,钱弘并非七月末出发到洪都的,也并不曾等了他半个月,自然,更没有那一封他原本就没有收到的信。
钱家的伙计说了谎,钱弘这个东家设计的。
可是,为什么?
就这一层纱揭不开,因为陆洵想不明白钱弘为什么这么做,如果是想带他那朋友进货,三家合在一起也是可以的,并不影响,甚至于量大了在某些方面还能得布号重看一眼,照顾几分,所以这是为什么?
陆洵心里甚至想着,那小钱哥儿原本说的似乎就是钱弘有事,需要先一步往洪都府来,他是不是到洪都府别处办了事,这才跟朋友碰上,一起到了这客栈来。
这念头只是一过,陆洵就知道站不住,因为柳渔先问的是李家。
他看向柳渔:“这里边难道有李家什么事?”
李云璧的事,柳渔是真觉得难以启齿,不纯粹是因为顾忌李云璧的名声,她和李云璧说来没什么交集,大多只是看在陆李两家的关系上,以及李仲珏为人不错。
柳渔更多的其实是在意陆承骁,陆承骁是个真正的君子,哪怕柳渔现在大概已经猜出李太太干了什么,但她知道,陆承骁还是会记李存义、李仲珏父子的情分的,尤其是李仲珏,几年同窗,她看得出来陆承骁和李仲珏其实交情颇深。
何况被人算计,还是这种算计,陆承骁也不会愿意跟父母兄弟去说。
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有些事情不能不让陆洵知道,陆洵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当把钱李两家的算计当成巧合,到时已经压上了一季的货,第二次再出问题,陆丰恐怕要吃大亏。
当下把五月去袁州一事低声与陆洵说了,当然,说得很简单,也很委婉,且把丫鬟在其中的算计也说得清楚明白。
陆洵整个人都听得傻住,李家那姑娘喜欢承骁????
可她上次来不是已经知道承骁议亲了?
陆洵只觉得荒唐,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站起身,背着手在房里团团走了几圈,陡然在桌边停下,道:“渔儿,承骁他真没弄出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吧?”
柳渔一愣,忽然有些想笑,忙摇头:“没有,他挺机灵,跳墙跑了。”
怕陆洵多想,又补了一句,“回客栈就请了大夫。”
陆洵心里大松一口气,他被惊吓得连进货的事都抛到了脑后,“没出事就好,没出事就好。”
这个儿媳妇他顶顶满意,两个孩子看着感情也好,陆洵可不想儿子陷进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也怕给柳渔心里落根刺。
他想到这里,跟柳渔说道:“承骁是认了李存义为义父的,什么叫义父,认了义父他跟李家几个孩子那就跟自家兄妹一样,怎么可能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说到这里觉得自己好像是把李家给骂了,半道儿住了嘴,道:“你放心,承骁原来一根筋得很,认得你之前我看他压根没有成亲的想法,绝对清白。”
本来挺沉重的事情,柳渔被陆洵这反应生生给逗笑了起来:“我知道,伯父。”
她正了神色,道:“咱们还是想想进货的事吧,我看这事情不是巧合,世上没有这许多巧合那么凑巧的全接成了串,如果巧合连成了串,那我只信这是人为制造的巧合,所以,伯父,咱们要解决的不是这一批货的问题,而是下一批,下下批,以后咱们都不好指望钱家那边了,得自己想法子解决了。”
“是,你说的是,我原不知情自然是做那样的打算,好在你提醒。”
若非如此,若下一趟进货再让钱弘给涮一回,他陆丰真的要栽个不轻的跟头,况且他也没那么不要脸皮,钱弘真不愿帮扶了,提前说一声,他陆洵也绝不会硬缠上去,还用得着钱弘那样绞尽脑汁迂迂回回的玩心思?
陆洵想到刚才在客栈碰到钱弘时,钱弘的那一番做作,真真觉得心堵,他又在屋里转了起来,只承这一回压好说,他扛得住,可是这突然间的,就要凭自己全立起来,陆洵一时还真想不出个主意来。
他的思路也跟着陆承璋一样,转到了多一家店就好了这上头去。
可是他们往洪都府这边拿货,拿得多的其实是丝绸,多一家店,那至少要多一家安宜县陆丰这种地段规模的,能指着谁,一两年内能指望的就是老三。
可陆洵也清楚,小儿子有自己的打算,他若是想开店,怕是早就开店去了,现在还不知道他怎么个章程,这九月底成亲,开店又不能在安宜县内开,柳渔还在这边掌着如意绣庄呢,小儿子连中人都找了,买宅子都安排上了,哪有时间和心思去别的县开铺子。
新婚夫妻,两地分离,在外面行商估计已经够难舍难分的了,回来还远远的管一家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