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陆承骁挑了挑眉,“还没睡着?”
陆承骁声音带着餍足的哑意。
柳渔轻轻“嗯”了一声,带着只被他欺负后才会有的媚,她说:“承骁,我总做一个梦。”
柳渔不知道是怎么平生出的勇气,就在这黑暗中开了口,或许是陆承骁的温柔,或许是觉察到他的那一点不安。
陆承骁在她背上的手微顿了顿,随即人退开了些,似乎是想要看一看柳渔。
柳渔动作比他还快,抱住陆承骁重新贴了过去,仿佛这样,那勇气就会更多一些,不会只腾起一霎便溜走。
陆承骁意识到柳渔的不安,没有再试图退开,而是重新把人环住,轻声问她:“是什么梦?”
这一声问,柳渔只觉一阵酸涩来得突然,它猛然向上冲,冲向她的鼻和眼,冲出一层极浅的泪意来。
好在这芙蓉帐里很暗,无人能看见,而这酸涩也只是一瞬,很快退去。
眼角有微微地凉,柳渔把陆承骁抱得更紧了一些,依恋地贴在他心口,凭借那一声声心跳去安抚自己。
她说:“一个恶梦。”
陆承骁抚着柳渔背上的手一顿,“什么恶梦?与你最近的心事有关?”
柳渔唇角翘了翘,他是真的敏锐。
她点头,道:“记不清楚了,只是总梦见有人向我求救,承骁,我想去一趟扬州。”
陆承骁躺不住了,他坐起身来,在黑暗中望着柳渔的方向:“因为梦吗?什么样的梦?”
想去扬州,总归是还记得一些的。
柳渔却沉默了,她跟着半坐起身,咬住嘴唇许久,仍是摇头。
眼睛适应了黑暗时,是能看到一点人影的轮廓的,二月的天仍寒冷,陆承骁拿被子把柳渔露在外边的肩裹住,自己想要下床点灯。
如果她最近的心神不宁都与此有关,显然,柳渔这个梦在他看来已经不只是一个梦这样简单。
柳渔却是一下子拉住陆承骁的手,摇了摇头:“别点灯……我想了很久很久,才有勇气跟你说的。”
她怕灯一点亮,这勇气就再难以为继了。
陆承骁听懂了柳渔话中的意思,只这一句话,他就听懂了其中的挣扎,他收回去掀帐帘的手,靠在床上,索性把柳渔捞进了自己怀里,拍抚着她,语带安抚:“好,我不点灯,你再与我说说,为什么想去扬州?”
柳渔稳了稳心神,到这里,反倒是比初时更容易开口了许多,她说:“从去年三月里,我常做梦,梦里有两个人,在扬州……一个叫留仙阁的地方,我不知道她们是谁,也记不清到底是什么事,只知道她们需要我去救,三月,迟于三月下旬,怕是会出事。”
留仙阁这三个字,在重生后第一次从柳渔口中说出来。
她心里发慌,一身的血液也泛着冷。
陆承骁揽着她,觉察出柳渔身子微有些颤,抚上她脸颊,触手生凉,才惊觉那是柳渔的眼泪,他有些着慌,下意识唤了一声:“渔儿?”
柳渔忙别过脸,解释道:“我有些受梦里两个女子的影响。”
“承骁,我想去一趟扬州,其实,留仙阁在我梦里,不像是什么正经地方,一直觉得难以启齿,原本想让我大哥陪我走一趟的。”
陆承骁忽然忆起那日在武山县,他和柳晏平、柳晏安正商议去两浙之事,柳渔就是在那会儿情绪有些不对的。
“是上次在武山县已经在琢磨这事了?”
柳渔如实道:“更早以前。”
留仙阁不是什么正经地方,陆承骁喝不往青楼楚馆里去,同窗里却有那么几个风流之人,多少是听过,见柳渔这态度,再听话风,陆承骁大致猜出了什么。
只是,谁会总是梦见两个青楼女子,并且当真就想要去救人吗?
陆承骁生平第一回觉得,这世间是不是有什么鬼怪之流,怕柳渔别是被什么脏东西沾上了,自然,这念头一起,很快被打消了。
他不大信这些。
想不明白的事情,他选择直接问:“因为梦,去扬州救人?你确定扬州真的有留仙阁,有你梦中那两个人吗?”
在陆承骁看来,柳渔也绝对不是会因为几个梦就会冲动去救人的性子。
柳渔沉默了一瞬,颇有些艰难地开了口:“若是从前,我是不信的,你可还记得我当初接近你之事?”
陆承骁有些懵,这和他也有关系吗?
他点头:“记得,你也说过,是觉察出你养父和大嫂有卖了你的心思。”
柳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其实我没有那样机敏。”
上辈子直到被卖了,被牙婆带到袁州城外,还什么也不知道。
怎么被卖了的都不清楚。
柳渔顿了好一会儿,才极艰难地道:“我刚才说我从去年三月里就做一个梦,陆承骁,我是在梦里……看到……看到我被卖了。”
柳渔声音很轻,然而只有她自己清楚,话音一落,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第185章
把重生转化成梦境,又要去留仙阁救人,柳渔几乎把前世的真相赤.裸.裸地摊在了陆承骁眼前,只要他稍作联想……
那一瞬间的勇气和冲动退却,柳渔不自觉咬紧了牙关,心脏紧缩着,不敢深想。
诚如她所言,她想过许多次,或是大哥,或是二哥,再不成三哥也行,可最终,最终还是选了不对陆承骁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