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牧!他低声警告道。
我手未好,不能写字。我便同父皇说,想跟你出来转一圈。景牧又黏黏糊糊地挨上来,双臂轻轻地将疏长喻一裹,又一副搂住他不撒手的模样。少傅放心,我这是奉旨的。
疏长喻皱眉,又要将他推开。
少傅,你就让我抱一会。景牧低声道。
疏长喻的手停了下来。
景牧顺势将他搂进怀里,下巴往他肩膀上一搁,轻轻喟叹了一声。
疏长喻此时被拥进这个凉冰冰的怀抱里,又何尝不觉得欣喜踏实。尤其自己刻意同他分别这几日,终日惶惶的,此时便
景牧。疏长喻低声道。于礼不合。
景牧说:可是,于我心来说,是合的。说到这儿,他声音中带了些懒洋洋的鼻音。少傅,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胡胡闹。
疏长喻咬了咬牙,像没听到一般,抬手推开了他,问道:手现在如何了?仍旧伤着,还骑马?
不妨事。景牧笑道。
我要沐浴更衣了。疏长喻接着道。你出去。
景牧闻言,没出声,仍旧在那儿站着。
出去。疏长喻皱眉命令道。
景牧只得点点头,说:那,少傅一会儿洗好了便叫我。
你不是奉命在外头守夜吗?疏长喻挑眉问道。既然如此,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便就在外候着吧。
景牧微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
明日你便带些人马,打道回府。疏长喻接着说。我去巡视河道,不需要那么多人盯着,更不需要大理寺卿陪同。
少傅
更何况,大理寺中每日那么多事,你就算是不能执笔,难道不用盯着吗?疏长喻道。在其位谋其政,别像个孩子一样。
景牧没出声,便带上门出去了。
疏长喻见门关上,便去了屏风后换下衣服,进了浴桶泡了个澡。
出了京城,便荒凉多了。尤其是这边境之地,周围树木也少,到了夜里,呜呜地吹风,刮得窗户纸扑扑啦啦地响。
疏长喻坐在温热的水中,听着外头恶鬼一般的呼啸声,一时间也觉得有些发冷。一下子,他便莫名其妙想到了方才景牧抱着自己时,身上凉冰冰的铁甲。
想来此时门外也是冷的。
疏长喻口上说让他在外头站一夜,可却根本下不去这个狠心。他只打算,让景牧在门口站一会,便喊他进来,至少在他房间里的榻上睡一夜。
但这不听话便私自乱跑的小子,又不得不教训。
这般想着,疏长喻澡都泡不踏实。他听着外头风声呼啸,便觉得心焦,没洗一会,便披上了里衣,从水里走了出来。
他又拿起一边架上的外袍,披在身上,这才走到门口去。
景牧。他冷声喊道。
按说这小子应当立刻迫不及待地推开门蹭进来,又拿那凉得结霜的盔甲蹭自己。却未曾想,他话音落了,却只听闻外头一片寂静。
声音小了,他没听到?
疏长喻顿了顿,抬高了声音:景牧。
只余窗外风声呜咽。
疏长喻皱眉,走上前去推开了房门。
一股凉气顿时扑面而来,吹得他浑身一颤。尤其是他湿漉漉的长发,顿时凉得像冰一样。
可是驿馆二楼长长的走廊内,却是一片空寂,一个人都没有。
这一夜,疏长喻都没睡好。
更有甚者,他半夜里忽然迷迷糊糊地惊醒,接着便起身,外衫都没披,便骤然从床上跳下去,快步走到门口推开门。
一股夜里的寒气顿时将他冻醒。
他对着空荡荡的走廊,心想,我在找谁呢?
自然不可能是景牧了根本不能是他,他是皇子啊,他要当皇帝的。
全然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疏长喻在那儿站了片刻,直到自己打了个喷嚏,才后知后觉地关上门,躺会床上。
后半夜便无眠了。
那几个时辰,他独自睁着眼躺在床上,心里想了些什么,唯独他自己知道了。
到第二天清早下楼去大堂里过早,疏长喻都没见到景牧。
郭翰如和他坐在一桌,其他的侍卫分散开坐在周围的桌子。郭翰如给他倒了杯茶,问他昨夜睡得可好。
疏长喻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目光却是不着痕迹地逡巡着,却没找到景牧的身影。
会去哪儿呢莫不是真的听了自己的话,回去了?
疏长喻顿了顿,又想,怎么可能呢,这小子在这种实情上,什么时候听过话。
直到吃完饭,疏长喻都心不在焉的。
郭翰如隐约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但是作为一个四十多岁仍徘徊在六品的小官,他实在不怎么会揣测上意,只得装没看出来,保持沉默。
待疏长喻出来驿馆,要上马车,他又看见马车左侧空空荡荡的。
那个小心翼翼地低着头,生怕被他看出来的那个缩手缩脚的小侍卫不见了。
疏长喻顿时来了脾气,皱眉问郭翰如:这个岗上的人呢?怎么不在?
郭翰如吓得一激灵我哪儿知道这个祖宗上哪里去了呢!
这这,不知道啊,疏大人他支支吾吾道。
卫队里少了个人,你都不知道?疏长喻冷声斥责道。那你随行而来,是来做什么的?
郭翰如哑口无言,片刻以后结巴道:我下官去问问,查查少了哪个
查自然是查不到的。这位大爷的名字根本不在随从侍卫的名单里,而那马车左侧的岗位按说也是空着的,不走人的。
但这些,郭翰如自然是不敢跟这位爷说的,
当然,虽然他不说,疏长喻也是知道的。
他自是知道自己那通脾气是冲谁发的,这郭翰如不过是撞到了枪口上,做了回替死鬼罢了。
疏长喻没再说话,踏上了马车,便将帘子放下了。
他心道,走了才好,既省心,也不用自己担责任。再说,路上多跟这么一个人,不仅半点用处都无,反而总来招惹他。
走了才好呢。
便就这般,疏长喻又重新踏上了去直隶府的路。
昨日夜里疏长喻半梦半醒地吹了风,到了这个时候,便喉头发痒,开始不住地咳嗽打喷嚏了。待到中午他下来吃饭时,已然没了什么精神,眼尾鼻头也是红的,看起来没精打采地,可怜极了。
郭翰如直到这位大人身体不好,路上舟车劳顿,居然初夏里受了风寒。他又派人找了件披风给他裹上。
但路上同行的不是兵士就是官员,谁都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
无妨。疏长喻将那披风慢条斯理地系上,道。不过一点小病,不碍事的,切莫小题大做。
话刚说完,又打了个喷嚏。他神色不虞地喝了口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