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长喻听到老夫人三个字,皱起了眉头。
他这三年都未与家里联系,若说还有什么事情能牵扯到老夫人的,那便就是景牧了。
疏长喻皱眉问道:老夫人吩咐过什么?
空青抿嘴,接着道:少爷,您又和二皇子殿下,在一起了?
疏长喻放下手里的书册。
空青。他抬头看向空青。老夫人是我的母亲,但是我才是你的主子。
空青急得皱眉:少爷,可若不是他,您和老夫人也不至于此,您更不会被他害得在这湖州困守了三年!
疏长喻道:一来我在这里,全然自愿,并非受谁所害。二来,让我南下的是老夫人,要我自己想清楚的也是老夫人,与景牧何干?
空青开口还要说话,疏长喻却垂下了眼。
退出去。疏长喻命令道。我同谁在一起,与老夫人无关,你更加管不着。自今天起,你就在小姐身边伺候,不必再回来了。
少爷
出去。
待空青退出去,疏长喻抿着嘴,片刻未语。
空青从七八岁起就跟在他身侧伺候,如今已有近十年了。他前世是为了自己丢过命的,疏长喻一直记在心里。
但是,这些原本同他最为亲近的人,却各个将景牧视为洪水猛兽。这是疏长喻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理解,更为此觉得疲惫而烦闷。他觉得自己仿佛是被这些人以往日的恩情裹挟着一般,让他远离景牧。
凭什么呢。
疏长喻皱眉。他如今已是知道了景牧的心思,不愿意再在此纠结。他心道,待景牧回来,不管这狗崽子给自己摆出什么样的臭脸,自己都要同他将话讲清楚。
他兀自纠结了三年,耽误得够久的了。
可是这一日,他迟迟没有等到景牧。
这一日上午,黄河以北的涿郡就传回了景牧线人的消息,道那卓仁岳退回去以后,主力折损不少,雷霆大怒。他于四周各郡县抓取壮丁充入行伍中,因此有为此不满的新兵,趁着夜色,将粮草烧光了。
卓仁岳大怒,要于今夜坑杀所有新抓入伍的士兵。
景牧听到这个线报后,并未多做思考,便吩咐身侧的副将清点士兵,留一半人驻守湖州,其余人马由他带领着,渡河去攻涿郡。
原本,景牧是不愿意管这些事情的。他心里对人命并没什么概念,死了便死了。但是他听到这个消息,便想起昨晚自己开玩笑时说自己将俘虏全坑杀了时,疏长喻面上的表情。
疏长喻这个人,典型的欺硬怕软。在朝中生杀予夺威风得很,对自己也是不假辞色,心冷如铁。可是在那些杂草般百姓的人命时,他便像个救世的菩萨,谁都要管。
景牧心道,这事传到疏长喻耳朵里,他肯定又要闹。他吩咐身侧侍从道:此事半点风声都不可传到疏大人府上。他若是知道了,我拿你们是问。
侍从连忙应下。
这时,那个偏将问道:将军,如今湖州本地尚有两万多兵马,这些可算在人数之内?
景牧听了,冷笑一声。
就这些残兵败将,若不是疏长喻在,卓仁岳来的当天就要破城。可是疏长喻为了这些人,差点命都不要了,他敢让这些人上战场去?
景牧道:这两万多人,不是湖州守备军,就是平民百姓。带着他们上战场照顾都照顾不过来。这些湖州本地军队,一律留守湖州,一个都不许带。
这般吩咐着,他便拿起立在座便的陌刀,起身出门去监督手下清点士兵。他刚走出大帐,便见有个穿着湖州守备军铠甲的小将领迎上前来。
景牧瞥了他一眼。
不过是个小小百夫长,居然就是那天那个凑到疏长喻身侧,上赶着给他削苹果的小子。
景牧冷哼一声,看都不看他,抬步就要走。
景将军!那小子居然大步迎了上来。末将替行伍中的弟兄们请求景将军,允许我们随军出征!
他涨红了脸,道:卓贼欲攻湖州,杀我弟兄,抢我良田。如今终到得报大仇之日,末将恳求景将军,给我们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听了他这话,景牧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接着勾起一边唇角,道:百夫长竟也能在本王面前自称末将了。
说完,他抬步就走。
却没想到,沈子昱一步上前,又拦住了他。
我们定不会给景将军添麻烦的!他涨红脸,接着道。
添麻烦倒是在其次。景牧冷笑。你们的命可精贵的很。若让我带到战场上去,哪个丢了脑袋,回来我怎么跟你们疏大人交代?
说完,他拍了拍这小子的肩膀,接着按着他的肩,一把将他推到边上:别添乱了,把你们湖州守住,比什么都强。
说完,他便单手握刀走了出去。
刚走几步,他停下来,回身看向沈子昱。
他突然想起来,手下前两日来报,说疏长喻身上的那个伤,就是为了救这个混小子受的。
只见沈子昱手里握着枪,抿着嘴,眼眶都涨红了。他盯着景牧,也不出声,看起来像是只受了辱的小公鸡。
真想上战场?景牧眯着眼,声音懒懒散散的问道。
末将此生挚友,便是死在卓仁岳刀下。沈子昱咬牙道。话一出口,他眼里便不受控制地滚下一滴泪。他连忙抬起手背,将那眼泪擦去了。
景牧眯眼看着他。
片刻后,他转回去,吩咐一边的随从道:带他下去,换身军装,再给我送回来。这身上的银甲,一会混在黑壳子堆里,死的第一个就是他。
说完,他对沈子昱道:这次我便带着你。但是你可记好了,我没你们疏大人那么好的心肠。到时候你要找死,便自己去死,我可不会替你挡刀子。
说完,景牧一眼都没再看他,阔步便走开了。他心道,好好地说着话,说哭就哭,就这幅窝囊样子,还好意思往疏长喻身边蹭。
第78章
于是,到了这一日深夜,疏长喻赶去了营中去问,才知道景牧带兵出征了。
他如今伤好了一半,痂结得厚实,已经不影响日常行动了。也许是前阵子自己困守湖州时,那伤裂开多少次他都顾不上,现在这点疼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影响了。
可他到了军中,无论问哪个将领,他们都诺诺地不说景牧去哪儿了。
可疏长喻并不是好糊弄的人。他略微一查,便发现景牧带来的兵活活少了一半。这再问,那些将领便不得不说实话。
那个五大三粗、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小心翼翼道:疏大人,您可别告诉将军是小的说的,将军打人的军棍可是疼的很。
疏长喻闻言冷笑:为什么不告诉我?带了一半的人走,除了去打仗,只能是投敌了。
说完,他走上大帐中间的位置,坐下后问道:几时出的征?为何走得这么急,都未事先定下,还要瞒着我?
眼看着反正兜不住了,那将领便全告诉了疏长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