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家!”
她眼眶里蓄着眼泪,分明隐忍着不愿意将泪水在自己讨厌的人面前掉下来。
三婶叹了一口气,她这一心一意要回去,就是她说破了嘴皮子也是劝不得人半分的。可她要是回去了,他们家小毛蛋岂不是又成了个独家寡人,更不说山下那些村民会怎么看待她。
“婶子也不逼你,你在这儿再好好想想。要是饿了,这里还有芝麻汤圆。我去外头看看小毛蛋来了没,总归帮你想个万全的法子。”三婶走出去,将门轻轻掩上。
刚抬脚要走,却又回过身来,给门上了一道铁锁,确定了里头的人饶是有再大的气力,也推不动这门,才脚步匆匆的赶去了前头。
棠茉看了一眼陶碗里的白乎乎的汤圆,心里一涩。她幼年总被爹爹训斥,每回都躲在小河边不愿回家,爹爹总会捧着一碗甜汤圆过来,她也就很开心的跟着回去了。
她那时候以为自己嫁了人,就可以彻底脱离爹爹对她的掌控,可没想到的是,她到了现在的境地,竟是开始想念起了爹爹,还有被训斥之后的甜汤圆。
双手搓了搓温热的眼眶,灰白的水粉被揉搓成一团团的,缀在她的眼角,看起来脏兮兮的。但她无暇顾及,蹑手蹑脚的跑到了门口,想要推门出去,却发觉门从外面被人锁上了。
她尝试了不止一次,可次次都失败了。她出不去了!
棠茉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一时间悲从中来,委屈的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到了这寨子这么多天,除了发现自己清白不再的那一天,她哭了以外。这次是她第二次哭,不再是之前的隐忍,而是从小声的呜咽到了放声大哭。
君然被三婶一路拉到了这里,他没有换上三婶准备的喜服,因为他就知道这门亲事肯定不会成,至少现在不可能。
三婶脸色为难的看了看房门,又看了看身侧的君然,长长的叹了口气:“她性子太倔了,你要是真娶了她,怕是以后有的受。”
“我怕她一溜烟跑出去,到时候影响咱们清风寨就不太好了。干脆就锁了起来。”
三婶语气凝重,她可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这才让君然过来想个办法,是杀是剐的,总得给人家姑娘一个说法吧。
君然听着里头的动静,捋了捋脸上的胡子:“她要走,咱们还能强留着不成?”
三婶突然看着他:“你这意思是?”
“关她一阵子吧。青山村和上元村因为她这事儿闹得还挺大,现在放她回去,恐怕凶多吉少。”他说话突然神神叨叨的,三婶有些诧异,转瞬间又觉得这很正常,毕竟孩子长大了,总该有自己的想法。
都是大飞和二鸟做的蠢事,原本还觉得这是个天降的好姻缘,现在想着,他们非让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姑娘留在这儿,不也跟大飞和二鸟做了一样的事情么?
三婶越想越气,干脆就让大飞娘和二鸟娘拍这俩一顿板子,弄得这寨子里鸡飞狗跳的,好端端的婚礼都成了闹剧!
君然看着大飞和二鸟被打,听着他俩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似乎是很希望他能够让他俩亲妈停下手的,可他偏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拍拍屁股就回去吃饭了。
这俩小子不学点好的,还敢抢人了。偏偏还让原主来当了那个坏人,也不知道这到底算谁的错。
只是棠茉这里就不大好过了。
她仍旧保持着抱着膝盖的动作,瘫坐在墙角,三婶送过来的饭菜全都被放在远处,一点都没有被用过的痕迹。
饿了就睡觉,睡了又保持那副模样。一坐就是一整天。
三婶来看过,只是长长的叹气,又把冷了的饭菜拿了回去,第二天再继续送来,可收获的仍旧是一张冷然的、没有一点希望的脸蛋。
君然也来看过她,只是棠茉不说话,他自然也不会跟她说话,谁叫原主是个二愣子直男。按理说他根本就不明白棠茉会变成这样,也从不觉得自己是造成棠茉悲惨生活的始作俑者。
他只觉得,既然他需要一个压寨夫人,而他正好又夺了棠茉的清白,那就成亲呗。十分简单的想法。
只是棠茉跟他注定不在一个脑回路上,他又是个没什么上进心的寨主,后来整个清风寨被朝廷血洗的时候,也没想到过棠茉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这日子煎熬着过下去,说快不快说慢不慢的往前走了好长一段,等他们回过神时,都已经到了七月中旬。
茉莉花开得正好。
君然还是打开了他的房门,说来也好笑,这屋子明明是他的,到了现在反倒成了棠茉的。
每天不吃不喝的,就知道睡觉。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还得时时刻刻提防着身边的人,没有出乎意料的剧情,她是真病了。
但她脾性也确实够倔,身体都到了这地步了,还是倔强着不肯喝药不肯吃饭,眼看着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缩了回去,脸色还蜡黄蜡黄的,三婶自己都看不下去,这才让君然过来劝劝她。
想着既然人都想死了,还不如就放她回去呢。左右还不是他们清风寨的人,是死是活都跟他们没关系。
君然将刚熬好的药放在了床边的矮几上,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烫手,要是再高一点,怕是得把脑子烧坏了。
棠茉睡得正是迷迷糊糊的,觉得脑门上的温度凉凉的,这才睁眼看向了君然的方向。
眼神有瞬间的光亮,可当视线触及到的人并非她所想的时候,那光芒又灭了。只是喃喃道:“我、我要回家。”
君然收回手,把过了凉水的帕子绞干,搭在了她的额头上。
“你把病养好了,我就放你离开。”
棠茉一听这话,眼睛倏地放大。要不是她的身体支撑不
住,恐怕她早就坐起来欢呼了。
“你就算再不想留在寨子里,也不用这么作践你自己。身上臭的都快发馊了,老子又不是饥不择食,也不屑于非要你个婆娘当老子的夫人。”他坐在一边,又像个玩世不恭的贵公子了。
“把药喝了吧,早点好,早点离开。”
棠茉被他扶着坐起来,看着黑不拉几的药汁,还是不由自主的躲了躲。
“都多大人了,怎么还怕喝药?”君然舀起一勺,自己尝了一口。
一瞬间脸色也变得不大好了,干脆放下了勺子,轻轻吹了吹药汁:“一口喝下去吧,确实挺苦的。”
棠茉傻愣愣的看了他一眼,被他催促了一声。原本想要拒绝的话却怎么也没有说出口,反而顺着碗口将黑药汁吞了下去。
喝完之后,她闭着眼躺了回去。蓦地,嘴里被塞进了一块小小的糖块,又香又甜。
棠茉沉默的吞咽着甘甜的津液,苦涩瞬间不见。她忽然想睁开眼看看他的表情,却被一双手遮住了双眼。
“闭上眼睛就睡吧,多睡觉多吃饭好好喝药,身体才会好得快,才能尽快离开这里。”
棠茉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她自己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还是听话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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