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的事情算是闹开了,原本棠家的事情他们就难以搪塞悠悠之口,现在又闹出了季荣欲再娶之事,倒是闹得面子里子都不大好看了。
侯氏嚣张跋扈,这事儿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棠夫子那档子事儿闹完之后,无非是更不想与侯氏交好罢了。
只是难为了季休,说实在话,他也就是在两个女人之间犹豫不决,碍着侯氏的专横,成了间接害死棠夫子的凶手。而外界却觉得他既有婚约在身,却又为了前程娶了县令之女。周若萱长得清秀漂亮,又知书达理,是多少学子求都求不来的。
既得了人家的青眼,下嫁于他,那就好好过日子呗。偏偏在棠茉回来之后,又左右摇摆,两边都想攥着。有些人眼红季休许久,便开始编排起他的风流史来。
许多人听着这些胡话,原是不信的。可冷不丁又冒出了季荣的事情来,倒是觉得传闻或许是真的,这一脉相承的父子天性,怕不是就喜欢招惹女子。
这风言风语传的多了,就是那周县令也有所耳闻。许是觉得颜面无存,急急忙忙的便将周若萱叫回了娘家,仔仔细细的询问起了季家的情况。
可周若萱也是苦恼不已,原本还指望着侯氏和季荣能帮她抓着季休,可谁成想她那年纪不小的公婆还闹出这一遭闹剧来。
季家却是一团乱麻了,周夫人瞧着好好的女儿活生生瘦了一圈,心疼的不肯让女儿回去,周若萱无法,再者也想让季休紧张紧张,便顺水推舟留在了娘家。
这下倒好,周若萱都回了娘家。外头的人瞧见了这一幕,传言更是甚嚣尘上。季休这才出门与友人小聚了一场,回到家却是连个人影都没瞧见。再是出门问了邻居,这才晓得周若萱回了娘家。
在邻居好奇的眼光下,他再度回忆起用饭时,友人有些奇怪的表情,忽然明白了其中缘由。
他季家这算是成了百姓们口中的笑柄了。
季家的事情进展十分顺利。君然将这件事告诉她的时候,她还在挖地。
家里没了人,可她总是要吃饭的。君然每回晚上过来给她做饭,总会顺手从邻居家边上的菜畦里挖一把蔬菜,久而久之,那块地就这么被挖秃了……
好不容易锄完一亩地,棠茉站直了身子擦了一把汗,斜睨一眼躲在屋檐底下比谁都悠闲自在的男人,颇有些咬牙切齿。
还以为他有多聪明,傻子都知道羊毛不能从一头羊上薅,他倒好,直接把那块地给抠秃了。邻居又不是瞎了,怎么会不起疑心。这下好了,她这累了好半天,却是才耕了一亩地。旁边还有一亩地她压根就没动。
君然吃了一把炒的香喷喷的花生,却觉得口渴,又倒了碗清水咕咚咕咚喝完,才觉得好了些。只是喝的太急,脸上的胡子太长又惫于打理,沾了好些水渍。他混不在意的抹了一把,一抬头,却是与棠茉对视上了。
“你看什么呢?老子之前想帮你耕地,是你自个儿不愿意,还说被村民看见了不好,老子才坐在这里的。”现在这又是跟谁闹别扭呢?
见他胡子长长,几乎要跟那张飞一个模样去了。偏他自我感觉良好,也不会收拾收拾自己。现在更是好,连礼让女子都做不到。这样的男人,真是处处都不是自己瞧得上的。
她冷不丁想到了某个人,也不是她余情未了,只是脑子里习惯性的想到了。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仍旧能想到季休,当初的甜蜜,还是后来的犹豫,好像每一个举动都被无限放大,然后保存进她的记忆中似的。
棠茉不由蹙了蹙眉,心头无名染上一股厌恶烦躁,也不知是对季休感到恶心,还是对自己这犯贱的行为感到厌烦。总归是没了继续耕地的心情。
干脆撂挑子不干了,取了挂在腰间的毛巾擦擦汗,然后迈着步子回到了屋檐下。
君然见她额上又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便拿了茶壶给她也倒了一碗。
他伸手刚递过去,棠茉便接了。这一松一接的动作太过自然,君然大抵是无心之举,然而棠茉心头却划过一丝异样,也不知为何,心头那股子烦躁更是旺盛。脑子却是忽然停当了一下,还剩半碗清水的碗口立刻离开了嘴边。
君然见她瞪大双眼,面带怒气的模样,一时间有些不明白她这怒意从何而来。
“怎么了?”
“这不是我的碗!”棠茉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忍下这心头的怒气,没有不管不顾的吼出来。
只是到底还是比平时的声音要高上许多,倒是让君然挑了挑眉。她自打棠夫子死了之后,便一直忍着情绪,表现的不悲不喜,好似对什么东西都没了解的想法。现在却是因为这么个小事,敢朝着他发火了。
从另一个角度看来,其实是件好事。至少她有些将他放在眼里了。
“咱们反正都是要成亲的,还管什么你的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还是你的。小娘子你说是也不是?”他明明仗着一张糙老爷们儿的脸,偏偏说出的话却是一副油滑公子哥的腔调。
棠茉只觉得自己脸上热得慌,总觉得自己像是被叨进了狼窝的羊羔,怎么走都走不出这人给她设下的圈套。
也不管碗里有没有水,她单手便将水碗扔进了君然的怀里,清水四溅,碗虽被他稳当接住,却是浇了自己一头一脸。
棠茉见他这狼狈的样子,有种报复成功的喜悦感袭上心头,唇角不由翘起,却忽的发觉自己失态,便又极快速的隐去。
低声道了一句“活该”,便拎着茶壶进了院门。
君然抹了一把脸,只是脸上毛发旺盛,一时间也没法弄得干净。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这发泄怒火的方式简单粗暴,一时间让他这种老狐狸也有些招架不来。
但脸上这些胡须也确实是太麻烦了些。
眼见着日暮西斜,日头下去之后,便迎来了清风阵阵。棠茉今天耕地出了汗,预备烧点水洗个澡。
可她才走到厨房,却看见君然背对着她,左一下右一下,正在他的脸上鼓捣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棠茉突然出声。
君然手一抖,脸上就被细小的刀片划出一道血痕。他没回头,用放在一旁的干帕子捂上了脸。
棠茉见他动作奇怪,又没搭话,走到了他面前,这才发现他正在给自己剃胡子。
可能是她突然出声吓到了他,又或者是他水平不到家,脸上的胡子刮得不是很干净,现在又被帕子捂住了脸,一双眼睛倒是亮亮的,看着她也没多少情绪。整个人看起来居然没有之前那么唬人,反而变得蠢蠢的,像一只大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