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忙轻搡陈吟初,半真半假地叱道:“你还知道圣驾面前啊,从哪儿学的这么没规矩!”
陈吟初忙跪倒:“陛下,臣女听这宫女出言不实,一时情急,御前失仪,陛下恕罪。”
江璃前倾了身体看她,和缓且温煦地问:“那吟初妹妹现下还急吗?若是依旧急,想要训斥这宫女些什么,那就接着训,只是……等你训完了,朕想听这宫女说几句完整的话,可否?”
他的语调惯常这般悠扬、沉缓,仿佛是沐在秋雨里的石雕烟渚,带着让人颤栗的凉意。
陈吟初只觉这股凉意犹如生了锋刃,顺着膝盖往上爬,刮得筋骨生疼,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嚣张气焰全无,低声道:“臣女不敢再打断御前回话了。”
江璃将身体收回来,垂眸扫了一眼跪着的陈吟初,也不让她起来,只是将视线落到织造局的宫女身上:“你接着说。”
宫女看着身侧的陈吟初,认命似的垂下眉目,道:“奴婢依照贵女吩咐,今晨去太医院取回了药,又偷偷地在昭阳殿的墙外放出讯号,因这几日昭阳殿的守卫颇严,奴婢怕出差错,就约了公主去织造局拿药。后面的事,就如公主所言。”
陈吟初咬紧了牙,刚刚被江璃轻轻慢慢地整治了一番,她不敢再多言,但眼角含着阴戾,狠狠地剜了一眼那宫女,好像恨不得将她活剐了。
居高临下的江璃全看在眼里,冲她问:“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陈吟初倏地抬起头:“臣女冤枉,臣女没做过这种事!”
端康公主也忙跪在陈吟初身侧,抚着胸口,哀哀泣道:“陛下,吟初可是您的表妹啊,她向来知书守礼,绝不会干这等下作事。定是……定是这个宫女伙同合龄公主在污蔑她,您一定要替吟初做主。”
江璃等着她说完了,轻轻一笑:“是呀,吟初是朕的表妹,朕要替她做主,将此事查个清清楚楚,断不能委屈了未来的楚王妃。既然这宫女口口声声是从太医院取的药,那把太医也叫来,当场对质,听听是何说法。”
太医……
端康公主的心咯噔一下,犹如山峦倾倒,有什么轰然坍塌,倏然反应了过来。
不能叫太医!
陈家当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太医院布下了这么个钉子,是为了……为了在宁皇后将要生产的时候暗害她,让她一尸两命……
这太医当初也确实不辱使命,趁着入殿诊脉之际把麝香偷塞给了稳婆,要不是被皇帝发现了,及时把稳婆撵出了宫,宁娆当时铁定不会顺利生下太子。
如今这太医又被牵扯了进来,若是让他到了御前,一哆嗦,再把往事都供出来,那他们陈家岂不是危矣。
这谋害皇后的罪名一旦坐实了,皇帝非恨不得把他们生吞活剥了。
想到这儿,她不禁埋怨起女儿,不过就是一个楚王,怎么能为了他疯癫至此,糊涂至此,设计陷害合龄也就罢了,竟还把太医院也扯了进来。
当真是拿身家性命在儿戏!
她暗自权衡了一番,咬了咬牙,狠下心肠,拽住了陈吟初,道:“不,不必叫太医了,臣思来想去,此事证据确凿,定是吟初所为,都怪臣对她骄纵惯了,纵得她无法无天,做事全然不知轻重。臣只求陛下看在亲缘的面子上,饶她这一回儿,臣定会对她严加管束,绝不会再犯。”
江璃沉默着,眼中若蓄着幽潭寒水,冷凛凛的。
视线在端康公主脸上扫过几圈,江璃道:“今日之事本就是家丑,不可外扬。只是既然在昭阳殿唱了这么一出戏,合龄公主朕是断断不能纳了,朕之前便有意要将公主许配给景怡,不知公主考虑得如何?”
皇帝陛下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所有人都若有所思的缄默下去。
柏杨公先反应过来,依照皇帝这雷霆凌厉的手段,若是想把此案审死,将太医拘来做人证,早就办了,何必还要在这里不轻不淡地跟他们费口舌?
只有一种解释,皇帝并不想当真定谁的罪,更不想让这丑事宣扬出去,他只想抓一个把柄,逼迫他们双方让步。
合龄不肯嫁楚王,陈家不愿女儿跟南燕公主共侍一夫,双方一天不肯妥协,大魏和南燕的联姻就僵持在了这里,无法继续推进。
这自然不是皇帝所愿意看到的。
甚至,柏杨公怀疑,凭如今皇帝陛下对宫闱的掌控,他极有可能早就察觉了合龄公主和吟初的这些小动作。
他不动声色,甚至暗中推波助澜,以自己为饵,引她们入局,再恰到好处地扣下人证与物证,亲手炮制了今天这么一个局。
不然,这大白天的,陛下为什么会在太后生病、皇后不在殿中的情况下到昭阳殿里来?
考虑到这一层,柏杨公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瞟向陈吟初,本来可以稳坐钓鱼台,偏偏要自毁长城,送上门来授人以柄!
合龄内心也是千万圈波漪。
她干下了这等糊涂事,宣扬了出去,她自己铁定是没脸做人了,搞不好,连带着南燕的脸面也要被她一同丢尽了。
就算她回国负荆请罪,断发入庵舍为尼了此残生,那南燕和大魏的联姻呢?天下悠悠众口,会说他们南燕的公主都是轻贱之辈,不配与大魏结姻亲。
若真到了那一步,她还有何颜面去见父王与南燕子民?
她心下一横,上前道:“臣女已考虑好了,愿遵陛下安排,与楚王联姻。”
陈吟初脸色大变,忙要出言阻止,被自己父亲狠摁了回去。
柏杨公撩起前襟跪拜,诚恳道:“能与公主共同侍奉楚王,是吟初的福气,陈家也无异议,但凭陛下安排。”
江璃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干脆道:“好,那今日之事朕就当从来没发生过……合龄公主,你是不是该出宫回别馆了?”
合龄垂敛下眉目,犹如临水而生的茶花,带了几分可堪怜惜的娇柔孱弱,她低声道:“臣女想向娘娘辞行。”
“不必了。”江璃拒绝得干脆,以温和却又不容违逆的姿态道:“太后身体不适,皇后得守在那里侍疾,还不知何时能回来。你尽早出宫,无须耽搁,朕会代你向皇后辞行的。”
今天的事,他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让宁娆知道。
合龄会意,也不强求,端袖冲江璃鞠了一大礼,退了出去。
陈家三人紧随其后,也告退。
等他们都走了,崔阮浩到江璃跟前,道:“太医院那边,影卫审了大半天,也没审出个所以然来,这里边会不会另有隐情?”
江璃冷淡道:“谋害皇后和给朕下合欢散不是一回儿事,他知道,就算招了也只是死路一条,不如咬住了牙,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崔阮浩叹道:“没成想,因为和龄公主还会牵出这些陈年往事,想起当年,娘娘也真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