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耀在二鬼身上,形成一层薄薄的光晕。他们行走间脚步很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云层飘过遮住月亮,顾安宁和紫衣鬼手中拿着锁链站立在街道中央,片刻后,一个黑色影子自房顶跑来,踏碎了上面的瓦片。
人影后面跟着一个白衣人,他手中拿着锋利的长剑,在夜色下反射出森冷的光。
黑色影子已经历劫,他从房顶跳下来,放弃了逃跑,气喘吁吁地看着白衣人,你一定要杀我?
白衣人目光冷冽坚定,他的眼神已经容不得半点质疑,断绝了黑衣人的希望。
黑衣人惨然一笑,能死在西门吹雪剑下,倒也不亏!
西门吹雪抬剑,割破了对方的咽喉,轻轻吹去了剑上的血滴。
并非黑衣人一心求死,他只是心里很清楚,躲不过,也就不再去躲。
街道中央的两只拘魂鬼动了。
紫衣鬼拿着锁链向前一步,忽然看到顾安宁转过了身,它停下脚步,疑惑道:大人?
第14章拘魂(2)
杀完人之后,西门吹雪没有离开。
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注视着顾安宁与紫衣鬼的方向,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好像遇到了难以理解的事情。
西门吹雪看的,正是顾安宁的方向。
一般情况下,以鬼魂的形式出现,是不会被人类看到的。然而凡事总有意外,顾安宁不知道西门吹雪是不是那个意外。
他僵硬着身子,背对西门吹雪。紫衣鬼的话消散在夜空中,没有得到答复。
出来。西门吹雪手里拿着剑,严肃认真的表情一刻都没有变过。
尽管死在他剑下的人武功与他相差很多,西门吹雪也会拿出全部的经历来对待这是对生命的尊重,杀人本就是件很神圣的事情。
人死之后,他察觉到了异样,自然不会立刻放松。
顾安宁僵硬了一下,没有动。就连紫衣鬼也警惕了起来,但他还是遵守职责,提醒顾安宁道:大人,锁魂之事容不得差池。
西门吹雪的目光犹如实质,顾安宁不能确定他是否真的看到了,压低了嗓音,轻轻应了一声。
拘魂容不得差池,他的任务更加容不得差池!
顾安宁咬了咬牙,在心里默念几句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到黑衣人身边。
这时顾安宁才发现,黑衣人身上穿的其实是深褐色的衣服,只是上面已经不再干净,夜色里也模糊不清,这才被错人了颜色。
他的灵魂尚未离体,顾安宁与紫衣鬼上前两步,离着西门吹雪还有一段距离。顾安宁拿出腰牌中的花名册,用低沉的声音照着念道:邱鼎,三十七岁,正统三十四年六月初三,戌时一刻亡,时辰已到,速速前来。
邱鼎的魂魄自身体中剥离,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尸体,对顾安宁道:你是鬼差?
不得无礼!紫衣鬼冷喝一声,用锁链绑住了他的身体,同时封住了他的手脚低级鬼一般都是飘着走的。
邱鼎尚未从死亡中缓过神,西门吹雪的剑很快,除了临死前的紧张与惶恐,他还没来得及施展武功,也没来得及体验濒死时的绝望,就失去了声息。这一切到来的太快,直到紫衣鬼的一声厉喝,如同当头一棒,令邱鼎如同触电一般警醒,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他险些跪在地上,到底还是维持住了尊严,脸色难看地抬头,最终却什么都没敢说。
就算身怀武功,邱鼎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在鬼神面前哪里敢放肆呢?
顾安宁不着痕迹地看了西门吹雪一眼,发现他依然没什么反应,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不知在想什么,稍稍放下了心,他淡淡道:走了。
紫衣鬼拽了一把连接在邱鼎身上的锁链,在深夜中发出人类无法听到的叮叮当当的响声。小镇中狗吠声重新响起,比刚入夜时更密集,然而除了这些感知灵敏的犬类,没有镇民知道,拘魂鬼曾经来过他们的小镇。
西门吹雪?
他是隔壁村的。
大人,您刚才怎么了?紫衣鬼觉得顾安宁不像是个难相处的,多嘴问了一句。
邱鼎被封住了神志,浑浑噩噩跟在他们后面,就像个真正的孤魂野鬼一般,有锁链在,不用担心他逃跑,两只拘魂鬼不需要时时刻刻保持警惕。
顾安宁走了一会儿神,答非所问道:人类可有以武破境的可能?
西门吹雪的武功虽然算不上江湖第一,他的年纪和潜力却是无限的。
剑客时常徘徊于生死之间,对于气息的改变,和对危险的警觉,都是不容置喙的。
顾安宁认为,当时西门吹雪真的察觉到了什么,只是终究隔着阴阳,想要用双眼看到还有些难度。
拘魂鬼的任务很快就会完成,但是保不齐哪一次,他还会再遇到西门吹雪这样的剑客,或者陆小凤这种心思缜密的侦探,又或者双目失明,本身五感就强于普通人的花满楼。
自然是可以的。紫衣鬼道,只是人类寿数有限,凡尘中充满了诱惑,天资出众且有恒心,还能顺利追求武境的人不多。
嗯。
顾安宁有点发愁了。
押送着鬼魂来到地府,送上奈何桥之后,就不归他们管了。
于此同时,顾安宁腰上的令牌发出柔和的白光,紫色的衣衫被白光包裹,收回了令牌里面。
这次离开的方式与往日有所不同,顾安宁还以为临走之前,需要被紫衣鬼打一顿。没想到紫衣鬼完全不在意他的异状,甚至跪下身来,恭恭敬敬行了大礼,他嘴上说道:属下恭送顾大人。
又是这句话?
到了这个时候,顾安宁已经没有足够的空间问出自己的疑惑,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再回到地府中,好让他搞清楚,紫衣鬼口中的顾大人,究竟是顾安宁本人,还是被系统安排出来的身份。
·庭院里,身穿灰衣留着两条整齐小胡子的男人,唉声叹气地蹲在地上,面容愁苦地看着眼前的药锅,时不时的用扇子扇两下,好叫下面的柴火不要熄灭。
花满楼踩着平坦的小路走来,他虽然眼睛看不到,也能听到陆小凤口中发出的频频叹息。
这本该是很好笑的场景,可他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陆小凤,时辰差不多了。花满楼道,药煎好了吗?
顾安宁刚回到梁府就昏迷,显然跟梁府的异常脱不了关系。明知府上有些不好的东西,二人自然不可能再让顾安宁留在这里,当即背着人去了客栈。
大夫为顾安宁检查的结果与上次相同,气血亏空,五脏皆损,而且找不到他昏迷的原因,只能等顾安宁自己醒过来。
到了这个时候,陆小凤也不敢再给顾安宁断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