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那冲天的血气也被隔离开来。
林稚听见了身后渐近的脚步声,无心搭理系统,道:这是什么?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已有了一个隐约的猜测。
闻笛走到他身边。他像是一个嗅觉失灵已久的人,面色丝毫不变,甚至还笑得出来。他说:
这是你们止水峰历代积累下来的宝藏啊。
也不对,应该说,是你们止水峰无数光荣事迹的见证。
林稚隐隐觉得自己触到了真相的一角,系统的屏蔽也发挥了作用,他冷静了些,故意道:这同你又有什么干系?
闻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一凝,旋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可抑制地仰天大笑了起来:
你说这跟我没关系?他一边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哈,清寂真人,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他笑得眼角渗出了眼泪,林稚却一点也没被感染到,脑子像是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冲击,竟然有些发木,只是习惯性地面瘫着脸道:
世间精怪千万种,我又怎知你的生父是哪一族?
我的生父?闻笛捂住了脸,突兀地止住了笑声,厌恶道,我可与你们人族没有一点关系。
林稚心里一紧:什么意思?
闻笛指着那奔流不息的血色长河,道:我的族人,都在这里看着你呢。
我的身上,干干净净,绝无一滴人族的血液。我是这天底下的最后一块钟山之玉,我是,我是钟山之玉一族的少族长,你知道了么?
他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神情渐趋癫狂,含着夙愿即将得偿的快意,不待林稚出声,便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肯定不知道。
系统惊讶道:钟山之玉?他们不是早就灭亡了吗?
林稚听得心里咯噔了一下:你不知道?
系统:这和我已知的剧情有出入。
林稚眉头微皱,心知此刻并非讨论剧情的时机,便只道:那钟山之玉是什么?
系统:钟山之玉栖于钟山之上,族人稀少,生来可化为人形,说起来与人也差不了多
少,知冷知热,他们没有灵根,但是
林稚:但是什么?
系统迟疑了片刻:但是据说,把钟山之玉炼化之后,可得游仙髓。
林稚一个头两个大:这他妈又是什么鬼东西?
闻笛和他说的也不一样,炸丹炉炸了那么多次都没炸死,也有灵根,还是百里挑一的单火灵根天赋,这
那边闻笛仿佛听见了他的疑惑,脸上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笑容:真人,我的好师尊,你知道,我的灵根是怎么来的么?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系统的屏蔽工作做得太好了,把空气也隔绝到了一边,林稚一刹那竟然有种喘不上气的错觉。他后背一寒,屏息问:
怎,怎么来的?
闻笛轻轻地说:是烧出来的啊。
因为那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你的师父,或者是师祖?一把火烧了整座钟山。他眼底现出追忆之色,痴痴地道,那火烧了三天三夜,可真是美啊。
他就是在那三天三夜里,被自己的父母和族人护在中间,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在那场无处躲避的大火中,惨叫哀嚎,扭曲着失去人形,化为一块块晶莹的玉石,又在火舌的舔舐下逐渐融化,把他包裹在中间,结成了一块石头。
举目望去全无生路,彷徨四顾皆是死途。
终于,连这一点点的抵抗也化为乌有,那火烧到了他的身上,却不知何故,前所未有的慢,竟然从始至终,都没能把他烧死。
他于是清醒着,动弹不得地,被烧了三天三夜。
然后他发现,他居然有了族人从前总是羡慕的,人类才会有的灵根。
哈哈哈哈哈,多可笑啊。闻笛凝视着林稚,不无讽刺地道,说起来,还是我得了好处呢。
他不仅无中生有地长出了火灵根,且再也不怕疼了。
因为他已体会过人间至痛至苦,从那以后,无论什么,他都再尝不到丝毫滋味。
所以,他永远也炼不好丹药,所以,他才能够面不改色地把如意火拢在掌心。
林稚惊得失了言语,只能听着他自言自语般地说完,半途,他仿佛是过于激动,两指一用力,捻碎了指间的黑色丹药。
闻笛自如地收了疯癫的笑,眼睛又恢复了清亮。他歪着头冲林稚一笑,问:
师尊,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吗?
林稚盯了他片刻,便知他还没有从方才的状态中脱离开来抑或者说,他从来不是他以为的那个性情跳脱的弟子。
他在少年的眼瞳中,看见了跳动的火光。
等等!火光!
林稚心一跳,脸色蓦地变了,拔腿便往外面走。
闻笛又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闻笛:悼念故人之词。
第49章绝境
林稚要出去,他也不挡路,甚至在林稚走到他跟前的时候还风度翩翩地侧了侧身子,免得耽搁了人家的时间。
可惜林稚空有一颗急切的心,跌跌撞撞地没跑出几里,低血糖又犯了,他忽然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不由自主地一头撞上了前方垂下来的钟乳石尖儿上,撞了个头破血流破的是钟乳石,石头表面未干的血则糊了他一脑门。
难以言喻的腥臭味直扑入鼻,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根本来不及矫情地吐一下,拿袖子胡乱地擦了一下,强撑着又往外走。
心里则在对系统催促道:快!给我开个导航!
系统淡淡地问:大人为什么这么急?
林稚一愣,旋即怒气冲冲地道:老二都要放火烧山了,沈焕他们还在外边,我能不急吗!
系统:大人又没有封山,他们自己会走的。
比起林稚,他显然是很冷静的冷静得近乎不近人情的冷漠,林稚的心里浮起一丝极淡的违和感,像是骤然在平静温和的湖里窥见了怪兽狰狞的眼,然而只是一瞬,系统便又恢复了正常,嘴贱道:
主要是吧,我怕我给大人开了导航,你也走不出去啊。
那就不劳您操心了。林稚彬彬有礼地道,来吧。
那熟悉的,发着荧光的蓝色箭头又悬在了地面上空,林稚回头看了闻笛一眼,正对上了少年陌生的,似笑非笑的眼。他抱着双臂,就像是在看一场演技拙劣的戏,丝毫没有上来阻拦他的意思。
难不成他特意把他引到这里来,就只是为了控诉一下他的先辈犯下的罪行么?
还是说,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沈焕和宋沉璧已经
已经怎样,林稚不愿去想,只能寄希望于闻笛的脑子确实不正常。毕竟,他虽然被拍成了一个残废,沈焕和宋沉璧却是完好无损的,身上还携带着这样那样的灵器法宝,就算火燃得再急,也总该有机会下山。
他随闻笛来观摩犯罪遗迹前,还吩咐他俩下山去招待怀星河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