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儒老太爷身子可还安好？他在家学多年，真是劳苦功高啊。我当年还与他交流过诗词文章呢，那时，你父亲亦在，可惜天妒英才啊……”

贾瑞低下头，做出一副悲伤逆流成河的样子，呐呐回答道：“祖父身子安好，劳林姑父记挂了。”

林如海又道，“你家也算是诗书传家了，不知你的文采较之他们来说怎么样？有空到我书房里来坐坐。”

听见这话，贾瑞如丧考妣，让他和全国高考探花谈论文采之事，还不如让他去讲解鱼的十八种吃法呢！

林如海又和他们说了几句，便让下人带他们去了备好的房间，让他们好好休息，晚上的接风宴再深入交流。

一离开林如海的视线，贾瑞和贾琏同时松了口气，两人互看一眼，只觉得惺惺相惜。正所谓，同是天涯一学渣，相逢何必曾相识。这种被班主任支配的恐惧，不是学渣是不会懂得！

林如海来到黛玉的房间，黛玉正坐在书桌前习字以静心。看见林如海来了，她连忙起身，行了个礼，担心地问道，“父亲身体可安好？”

林如海挥退了屋子里的人，然后说道，“好好好，父亲的身体现在无什么大碍，玉儿啊，你老实和父亲说说，你在外祖家过的可好？”

他在桌旁坐下，仔细打量着黛玉，几年不见，原来那个粉团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弱质纤纤的少女。

黛玉在他旁边坐下，“外祖母待我是极好的，平日里，别的姑娘有的我也有，我有的，她们却不一定有。大舅母住在那边，平日里难得相见，见了面却也是亲亲热热的。二舅母最是心善仁爱，平日里也是诸多照顾的。如今府里是凤姐姐，也就是琏二奶奶管家，她为人爽利洒脱，对我也是好的。”

黛玉这一番话听在别人耳朵里，还不知道她过的到底是什么神仙日子呢，只可惜林如海却看出来，林黛玉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眉眼处其实并不是特别高兴的，最多提到老太太的时候是真情实感的。

“诶，我的儿啊

，都是父亲不好，忙于仕途却将你送去外祖家里教养，以至于让我们骨肉分离好几年才能见面。”

黛玉眼睛红了红，“我知父亲一片心，女儿过的真的挺好的。一路上，两位兄长对我也是百般照料，一应要求没有不从的。紫娟也是个贴心人儿，照顾我像眼珠子一样，比看她自己还小心呢。”

林如海感觉，他女儿在说这话时，感情比上面的还要足些。

“你和我讲一讲他们两位兄长吧，让父亲也听一听。”林如海是知道黛玉的，她性子孤傲，待人也是冷淡疏离的，若说这贾琏是嫡亲表哥，她敬重也是应该，那么贾瑞能够让她感到亲近，就有些奇怪了。

林黛玉两眼发亮，讲起船上那些日子时，有着掩饰不住的开心。她大部分的话都是围绕贾瑞的，什么“瑞大哥哥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的话是用来欺骗女子的，若无才果真是德，为何世上男子皆要读书求才，以满腹经纶为傲呢？”，又说什么，“瑞大哥哥说，女子立世，不应将自身幸福全部托付于他人，唯有自强自立，才是立世之本。”

总之，他的那些言论，在别人听来其实是有很多大逆不道之处的，圣人所云岂能随意反驳？但偏偏他的听众是贾琏和黛玉，一个是学渣，一个是想法本来就与众不同的黛玉的，自然不觉得他说的有什么不对。

就连林如海听了，都觉得有三分道理。他就只留下这么个女儿，又无甚亲支嫡派的，他想来想去，只觉得黛玉所能依靠之人唯有她外祖一家，却从未想过让她独立起来。

他的女儿文采非凡，若为男儿，说不定以后成就远胜于他。他以前也为她是女孩儿惋惜过，如今再一想，女子又怎么样呢？只要他好好教导，弱质女流也能独当一面。

林如海心中懊恼，若他早有此念头，便将黛玉留在身边悉心教导几年，如今他想要教导，可惜时间却不够了……

黛玉见父亲一直沉思，便也没去打扰他，而是默默地端起茶盏喝起水来。

瑞大哥哥说了，水是万物之灵，最是滋养身体，她平日里就应该多饮白水，才能让身体里不好的东西尽数排去。她以前惯爱喝茶，初时只喝白水只觉万般寡淡无味，如今饮久了，便也不觉得难喝了。

林如海回过神来，见女儿正乖乖喝水，心里霎时一片柔软。“玉儿，你是不是很喜欢这个瑞大哥哥？”

黛玉点点头，“我觉得，瑞大哥哥就像亲兄长一样待我。”

“若他果真你兄长呢？”

“那女儿便万事不愁了。”黛玉笑道，只以为林如海是在开玩笑。

殊不知，林如海确实在打这个主意。不过，人选却是他家堂族。

他家中子嗣单薄，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却没活过三岁。若是他真的去了，这世上只剩黛玉一人孤零零的无依无靠，他又如何忍心呢？

若是他从族中过继一个孩子给黛玉当哥哥，只要他能保证，之后会给出半数家产为黛玉添妆，另一半就当做他送给他了。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玉儿有个坚实的依靠，不至于惶惶不可终日。

林如海的想法是好的，可是他考察了一下家族中所有适龄的孩子后，却发现，子嗣单薄是他整个林氏家族的弊病。

好不容易有一户家中三个孩子的，人品却都低劣不堪，若是将黛玉托付给他们，怕只是送羊入虎口啊！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