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身着龙袍,面上尽是岁月铭刻的沧桑痕迹,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满腔热情,纯真无害的少年,残忍的流年将他磨砺成一把尖锐冷硬的刀锋,也许如今,报仇才是他唯一的信念,其他的都是虚无
看着眼前人,再回想那回不去的曾经,怡贵妃不觉轻啜出声,细微的动静惊醒了正倚在椅子上小憩的赵易泽,快速清醒的他睁眼就见一直昏迷的沈悠然终于睁开了眸子,但当他快步上前时,却发现她已满面泪痕,口中哀声呢喃着,
“我的命为何这么硬为何还没死”
那无助而悲凉的神色看得他一阵心疼又怨愤丛生,“你就那么不愿活着怎么,看他去了你生无可恋,想追随他而去”
她不过是回顾着身不由己的一生,不愿再被人钳制才会这般,而他居然妄加揣测她的心思,即便她解释他应该也不会相信,那她也不愿再去与他浪费口舌,
“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别再胡乱猜测了成吗”
曾经他费尽心思去了解她,琢磨她,以为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有一日可以得到她的心,后来才发现,一切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的幻念罢了,冷眼望着眼前的女人,赵易泽纵使再不甘,也不得不承认,
“我从来都没懂过你,因为你的心不曾在我这儿停留过”
勉强噙住的眼泪因为这一句又潸然而下,怡贵妃的心底藏了太多的事,时隔多年已无法解释清楚,那就干脆让它就这么误会下去吧她宁愿一个人背负,也不愿让所有人都痛苦,最终她只是凄然一笑,
“你爱怎么想都随你”
心痛到极致,她险些缓不过气来,忍不住咳了一声,瞬间扯到伤口,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赵易泽见状忙要去唤太医,却被她一把抓住,忍着伤口撕裂的痛楚质问道:
“究竟要如何你才肯放过承誉”
她的眼里只有她儿子若然他再拒绝,指不定她又会办出什么极端的事来,无奈的赵易泽唯有选择妥协,“承誉的太子之位必须废除”
东宫之位她从来不在乎,“废位无所谓,只要你别杀他就好。”
思量片刻,赵易泽趁机与她讲起了条件,“我可以留他一命,但前提是你必须活着,我要你亲眼看着我是如何登上皇位,掌管江山社稷,要你知道当初抛下我是错误的决定我要你的余生都在忏悔中度过”
这样的威胁好生熟悉,苦笑一声,怡贵妃终是没有反对,因为她别无选择。也许只有看着她痛苦煎熬,他的心里才会觉着平衡,也罢,只要承誉能活下去,那她再活着熬几年也没什么所谓,反正她的心早就死了,也无谓旁人再怎么折腾。
如今的怡贵妃已无性命之虞,赵易泽便将其送回琼华宫软禁起来,实则无需他下令,以往的她也从不会出去随意走动,在她看来,这琼华宫就是一座华丽的牢笼,钳制了她的一生,外界的一切美好都与她无关,她没兴趣去感知,只待在这方角落里,看云天,望花叶,麻木的感知光阴的流逝。
而赵易泽的确兑现了承诺,废除承誉的太子之位,却并未将其贬为庶民,而是封其为安王。
这样的安排着实出乎众人的预料,叶照香头一个不答应,但念及儿子的嘱咐,这次她没有去跟皇帝正面起冲突,而是安排了几位臣子去劝说皇帝,万不可养虎为患,然而赵易泽却以天下初定,当施仁政为由,不肯改变主意,
“与朕有恩怨的乃是永宁帝,如今朕大仇已报,承誉乃是朕的侄子,他并未做过坏事,实属无辜,朕自当放他一条生路,让他做个闲散王爷,料想他羽翼被折,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百姓亦会赞朕是个仁君,何乐而不为呢”
有理有据,说得朝臣心服口服,众臣也就不敢再反对,叶照香也不好再干预,只能忍气吞声,由着皇帝。
这一次,承誉终于没再闹腾,抑制住心底的仇恨,到赵易泽面前拱手道谢,谢他宽赦之恩。
反正大丈夫能屈能伸,他今日向其伏低,不代表一辈子都会被他踩在脚下,终有一日,他会将失去的一切尽数讨回
从此后,他也不再理什么朝政,禀明皇帝说是要在家为父亲守孝,不便上朝,可私下里他却整日的饮酒作乐,还去往楼里听曲,旁人皆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守孝期怎能如此,承誉也不在乎,心里觉着愧对父亲,面上却要扮作颓废得花天酒地的模样,唯有如此,才能令赵易泽放下戒备之心。
这一日,他又闲逛至听月楼中。
楼里脂粉飘香,莺燕环伺,巧姨正在招待一位富贾,那富贾点名要见画婵,巧姨甚感为难地赔笑道:
“哎呀可真是不凑巧呐画婵今儿个有约,秦爷您怎的不早点儿说”
但听秦爷啧叹道:“爷哪儿晓得何时有空这不是赶巧我家那母老虎打牌九去了,我才抽空过来一睹芳容嘛”
巧姨感激笑道:“可真是难为您抽空来一趟还惦记着我家画婵呢可惜她今日有贵人相邀,实在不得空陪您,不如这样,我给您介绍个才上牌的小姑娘,如何”
一听说有小姑娘,秦爷顿时来了兴致,“能了吗”
“瞧您怎的那么猴急呢”挥着帕子的巧姨媚然一笑提醒道:“咱们这儿的姑娘哪有私自的,都是公开竟价呢现下她只是唱曲抚琴而已,您且再等等,下个月您就有机会。”
兴奋的秦爷满怀期待的搓着手,“那行吧今晚爷先瞧瞧她是何模样,值不值得我花大价钱买她。”
“好嘞您楼上请”跟着巧姨便唤小厮跟上带路,才打发了这位爷,紧跟着就有小厮来报,说是贵人来了。
这听月楼的正门是为平民商贾敞开,但它还有侧门,是为特殊的达官贵人而开,当然也不是所有当官的都能走这扇门,还得是身份足够贵重的才有资格。
打这儿走的贵客,巧姨接待起来会比平时更加小心。
当她匆匆赶至枕风阁时,瞧见那身着冰蓝长袍,发束南珠金冠的颀长背影,便知来人是安公子,她虽不知此人的真实身份,但看他手中拿着的玳瑁折扇,便知此人来头不小,一进屋她便规矩福身向其行礼,
“安公子您到了画婵她正在屋里等着您呢”
转过身来的承誉没有多余的回应,一双幽眸里空空然也,泛着冷冽的光,合上玳瑁扇后,他容色淡淡地嗯了一声,而后由她在前面带路。
这画婵乃是听月楼的四大头牌之一,巧姨对她宝贝得紧,一直舍不得让她被人染指,是以至今都只是卖艺,就盼着她能争气些,被哪位贵人相中,待她飞上枝头,巧姨也能跟着沾光。
因着画婵身份特殊,是以她并未住在前院,而是在后院的眠月阁里,巧姨带人前来得绕过竹林假山才能到达目的地。
正行着路,夹杂着花香的风间恍惚传来一阵低沉哀婉的曲调,曲入耳,情入心,不知为何,听着这首曲子,承誉竟像是感同身受一般,他似乎能体会到奏乐人那无助迷茫的心绪。
巧姨正和他说着话,却不听贵人应声,侧首一看,这才发现他居然驻足在原地,侧耳倾听入了神。
默了会子,他才开口,眸间微闪的清辉一如天幕间的月色,“吹埙者何人”
但看他神色凝重,巧姨生怕他不悦,忙推说道:“新来的一位姑娘,还不懂规矩,吹出这样哀怨的曲子实在扫兴,公子勿怪,我立马让人去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