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收入南方之后还得治理,如何接收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的人,这也是有讲究的。这些,高溶在前线时拟了一个战时临时策略,在当下这种混乱的时期,短时间内用用还可以,甚至效率颇高。但那到底是临时策略,还得重新布置。而这些,得回到洛阳,和政事堂、枢密院商量。
“官家...”赵祖光是随着高溶一起班师回朝的,他之所以也班师回朝地这样早,除了接下来就是接收的活儿,他不感兴趣外,也因为他受伤了。他再是身份贵重,在前线也谈不上能好好养伤,高溶就干脆半强制地带他回来了。
他这会儿还脸色苍白,身体气血两虚,只能随着高溶乘坐御辇,不能骑马。但天气晴好的时候,他的精神会好很多,日常看着就比普通人弱一点儿而已。
“何事?”轻轻揉了揉额头,高溶扔下一封密函,看向赵祖光。
“听说官家这几日睡眠不好?”打听天子身体情况,这绝对是非常敏感的事。不过赵祖光和高溶关系不同寻常,他已经知道有这么回事了,还不问一下,这才奇怪呢!
高溶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不过是夜间多梦,御医已经开了药方...说来都不是药方,不过是几样温补之物,再就是饮食上有些...嗯,大抵这也算不得病。”
高溶没有说的是,他做的梦似乎都是同一个,在梦里总是梦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一个女子的身影。
这很奇怪,他为什么要梦见一个女子的身影?
思索这件事只是一瞬间,很快高溶就忘记这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了,最近他要处置的事太多了。又没有中书门下的官员,以及尚宫局女官的协助,每一件事都需要他自己仔细斟酌...他忽然就想起那个对政事十分感兴趣的女子。
赵祖光见高溶出神,倒也没有打断,只是挑了挑眉,更靠近窗口一些,让阳光洒在身上...这能让伤口疼痛、浑身发冷的他好过一些。
高溶此番班师回朝,抵达洛阳时已经是深冬了...眼下年节将至,又逢着天下一统的大事,别的地方或许因为战争而萧条,京城这块地界肯定是不会的!所以是处处张灯结彩、热闹繁华无比。
迎天子和军队进城时,观者如云,热闹荣耀。
高溶算是配合着所有人走完了班师回朝的程序,一套大礼下来足够累了——礼部上下甚是欣慰!别看各种仪式按照规矩来做好像很简单,事实上,天子能够一套下来不闹一点儿幺蛾子是大多数时候不能想的美事呢!
经过这么一遭,高溶总算能回宫了。虽然回宫之后依旧有宫宴等着他,但宫宴好歹是由他说了算。
高溶回宫安置,还没来得及问王荣一些事,人就被迎入集英殿,这里是经常举行宫宴的地方。这里举行的宫宴一般介于大型宫宴和小型宫宴之间,但其实这里举行的宫宴就很盛大了,所谓的大型宫宴并不是更盛大,而是主题更加严肃,层次更高而已。
比如说涉及到外交的宫宴,就是大型宫宴。
太后赵娥高坐,后宫妃嫔们在下首的位置站立,对着高溶盈盈而拜。高溶看到位置最靠前的赵修仪扯了扯嘴角...他还是班师回朝的时候才接到了洛阳来的书信,直到自己多了一位‘修仪’。
他无心叫这位‘表妹’进宫,或者说,后宫妃嫔他都兴趣缺缺,不过是赵娥觉得这样好,他也没有理由,或者说动力拒绝,也就随它去了。
高溶看向赵娥,点了点头:“大娘娘这出先斩后奏倒是......”
他没有说完,也懒得说太多戳穿了窗户纸。他当然不会拿自己的亲生母亲怎么样,天下重视孝道,他难道要为了这种小事打破规则,然后引来天下物议?他不在乎打破规则,以及打破规则之后的汹汹众口,但要看为了什么,值不值得。
赵娥有些尴尬,不说话了。高溶也不说话了,只是再没看就坐在下手位置的‘表妹’一眼。这种程度的忽视逃不过其他人的眼睛,很快引来了窃窃私语般的议论,叫赵修仪十分难堪。
高溶在宫宴中略坐了一会儿,转头低声问王荣:“十七娘呢?”
王荣低声道:“这会儿正是司记司女官休息的时候...”
当下刚刚天黑,确实是夜里上班的司记司女官休息的时候。
高溶点点头不说话了,饮了几杯酒,又对王荣道:“文书房上值时,与朕说一声。”
王荣立刻应了下来...果然到了时候他准时提醒了一声。整场宫宴一直一言不发,只偶尔应一声赵娥的高溶,立刻就起身了。见太后看过来,高溶只是道:“大娘娘且安坐,朕去更衣。”
第107章杨宜君从住处……
杨宜君从住处出发,与另一位时常结伴上值的典记一起往文书房而去时,那位典记是挺惊讶的。
今日官家回宫,这位典记还以为杨宜君不会上值了...虽然这么说也很奇怪,但总是觉得杨宜君就这样一如往常就很意外。哪怕她自己没事不能擅自行动,她拉不下脸来献媚,应该也会有官家的‘贴心奴才’安排这种事吧。
是的,这位典记心里暗搓搓的‘贴心奴才’人选就是王荣...高溶不在洛阳的日子里,王荣也对杨宜君非常关照,不少人由此推测官家比想象中更重视杨宜君!在普通宫人眼里,王荣这种宦官,是最能揣摩上意的,他的态度可以看作是某种风向标。
不过,虽然心里意外,这位典记却也如同宫中大多数人一样,能够做到表面不动声色。看她言笑宴宴,和杨宜君说话也与往日没什么不同,非常‘体贴’地没有打探这种事呢。
杨宜君其实能猜到别人在想什么,只不过她也是故作不知罢了。
“咦,今日这片游廊怎么如此昏暗?”因为住处往文书房,一路都有宫灯,杨宜君和这位典记并没有自己打灯。经过时常经过的一片园子时,典记抱怨了一声。这里不只是有游廊,还有一个池子,里头养了各色鲤鱼、种着芙蓉。当然,眼下不是开花的季节,所以夜色中只能看到湖水那片黑黢黢的一片。
“该叫人来点灯才是...还有,这儿巡查的人呢?”典记有点儿生气了,与杨宜君说道:“这些宫人这也敢偷懒!哪一日贵人出行,遇到这般景况,发作出来,他们就知道厉害了!”
“或许是今日宫宴,人手不足。”杨宜君没什么诚意地回应了一句。其实这个理由站不大住脚,她这样说只不过是为了符合社交规则,不让对方一个人自说自话,平白尴尬而已。
“哪里会人手不足!官家在位,放出去的人多,收进来的人少是没错。可宫中的贵人也少了许多,机构也精简了...这一来一去的,人手肯定是够的!不过就是一些人,宫中没有皇后主事,大娘娘身体不好,有时懒得管,一个个便松懈了。”
随口说着些宫里的大路话题,有一搭没一搭的。
就在两人经过池边小路,离水池最近时,忽然路边蹿出一个黑影,还没来得及看清,杨宜君就感觉到一个大力,将自己推进了水中...事情太突然了,她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然后又是飞快离开,那位典记反应过来后人已经不见,只能听到池中有扑水声,在黑夜之中非常明显。
她立刻着急了,大声喊道:“来人啊!来人啊!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周围根本无人,喊了几声她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了!与此同时,想到这件事背后的阴谋,她还有些慌张,她不能确定作为见证者,自己有没有危险——虽然她其实什么都没看清,那个人用布蒙住了面,夜色之中能看清才怪了!
就在这典记脑袋里一个念头接着一个念头,不知道是跑出去喊人好,还是继续叫,引来别人的注意好时。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惊喜地看过去,然后就愣住了:“官家!?”
高溶只带了一个小宦官急匆匆而来,这会儿还不是文书房当值时,高溶文书房没见到人,便从文书房往杨宜君的住处走。
眼见到这一幕,高溶眉头皱起:“何事慌张?”
典记匆匆行礼,立刻道:“官家,救救杨典记!”
高溶也听到了水中扑腾声,立刻明白了过来,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如水了——这可惊着了随同而来的小宦官和这典记,其中典记是又惊又怕!生怕高溶有什么意外。真要是高溶损了一点儿,她这个‘多话’的人死一百次也不够啊!
两人面面相觑,还是小宦官脑袋还能转,原地跺了跺脚:“哎呀!这可、这可...大人在这儿看着,小人去叫人!”
说罢,往来的方向跑。
两人都没有说下水救人的事,不是惜命,而是因为两人都不会水,下水是救不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