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蔺肃目装高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固然可以看尽天下好风光。但一朝不慎,却极易招来灭族大祸。某宁愿活得长久,也不愿为了看风景粉身碎骨。
萧玦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回头深深望了他一眼:知道吗?你可真是一个宝贝。语气中有着浓浓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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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玦匆匆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安排一名宦者给薛蔺带路离宫。
薛蔺心中焦急,一路上不住催促轿夫走快点。
萧玦刚刚走得那么匆忙,显然是急着去找皇帝痛陈利弊去了。但她现在刚刚及笄,连封号都还没有,她的话到底在皇帝耳朵里能有几分分量呢?
轿子好不容易抬到薛府大门前,薛蔺还没等它停稳,人就冲了出去。跑到门口,还不忘问门房一声:阿翁在府里吗?
门房还没来得及回答,照壁之后倒是响起了他阿娘的声音:稚奴?稚奴是你回来了吗?
薛蔺忙绕过照壁:是我,阿娘,阿翁在哪儿?我有要紧的事跟他讲。
万一萧玦劝不动皇帝,那么还有自家阿翁。
你阿翁、阿耶今早去上朝,直到现在还没回来。你走后不久,怡君也被姚贵妃宣进宫了。陈氏说着说着,就急出了眼泪,你们四个人一直不回来,我一个妇道人家留在家里,左想右想俱是忐忑。
薛蔺的兄长薛俭也陪在旁边,见状劝道:阿娘,这不一定是坏事,说着,压低了声音,要是我没估错,咱们薛家可能要出一位皇后了。阿翁和父亲一直到现在还留在宫中,说不定就是被陛下叫去商议此事了。
薛蔺心中冷笑,但救急如救火,也不多说,直接就往外冲。
陈氏急问:稚奴,你去哪儿?
去找能影响事情走向的人!
找谁呢?找刘雍。除了薛家以外,他必然是最反对皇帝此番作为的人。
作为原著男主角,未来可是要废君自立的。就是现在,身为权臣,他也把义宁君压得死死的。而义宁帝敢这样设计薛家,就是想积累能跟刘雍抗衡的资本。
自己要是把狗皇帝造反的事捅到他那里,还怕他不下狠手收拾狗皇帝?想到义宁帝这个可悲的傀儡有可能会被收拾得哭丧着脸,法令纹垂得把嘴角都压得死死的,薛蔺就心中舒爽。
狗皇帝,你欺负我年纪小,想整得我抱着你大腿喊爸爸的时候,一定没想到,我能反过来踩得你叫我爹地吧!
作为一个对着排水沟都能嗨起来大唱《爱我中华》的少年,此刻,光是凭着脑海中的想象,他就已经到达了人生巅峰
可惜时不予他,他才冲到大门口的石狮旁,就看到自家阿翁、阿耶骑马而归,后面还跟了一乘小轿。
薛正文眉头紧蹙,看到他就喝斥了一句:乱跑什么?回去。
薛蔺觉得有点可惜了,他失去了一个让皇帝喊爹地的机会。他望了一眼后面的小轿,问道:是怡君回来了?
薛正文点了点头。
他这才松了口气。看着薛正文吩咐人把薛怡君的轿子直接抬回居住的院子,又忍不住问他阿耶:怡君没出什么事吧?
薛从谦叹道:你妹妹是个性子烈的,今天被强宣入宫后,发现不对劲就自己跳了水,受了寒。如今正烧着。
正说着,陈氏已从后院擦着眼泪快步走了出来,吩咐下人们散出去,多找几位知名医馆里的坐堂医过来问诊。看样子,薛怡君病得不轻。
薛正文待她吩咐完毕,对这个媳妇安抚道:四娘今番受苦了,你多给她院子里拨些婆子、丫鬟照料。我库房里有不少宫里赐下的珍稀药材,大夫给她开了方子后,你只管先上我那儿拿。我那儿没有的,再到药材铺买。千万别教孩子落下病根。
薛蔺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他嫡妹不过14岁,正是娇花般的年纪。若不是公主及时劝服皇帝放人,这么烈的性子,怕是只能香销玉殒了。
万幸
不由对公主生出几分谢意来。
薛正文安抚了陈氏后,就把薛从谦和薛蔺两父子带进书房。关上门就开始询问薛蔺,要他把今日入宫大大小小发生的事,全部细讲一遍。
薛蔺对这个便宜阿翁再不满,也知道事分轻急缓重,马上巨细无遗地娓娓道来。惟独是讲到萧玦时,他耳尖莫名发烫,直接跳过了自己被公主壁咚的事。
薛正文最初听到他的那些放肆言论满脸不豫,但听到后来却越来越震惊,不敢置信地道:你是说,陛下会突然放四娘出宫,是因为你说动了公主,让公主去陛下那里当了说客?
也不能这么说。怡君若不是性格刚烈,以死相拒,公主也说服不了皇帝。
薛蔺说是这么说,但在场三人心里都清楚,薛怡君其实并不需要真的失身。只要宫里传出不实的谣言,对皇帝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薛正文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忽尔又问:我跟你阿耶刚刚回来时,你不是正要出门吗?你是打算去哪儿?
稚奴听阿娘说,你和父亲早上上朝后,就一直没回来。推测是皇帝拿杂事绊住了你们,让你们抽身不得,管不到我和怡君的事。稚奴就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打算把这件事捅到刘公那里去。刘公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同时,此举也能让皇帝知道,越是拿计谋逼我们薛家,越有可能把我们一步步推到刘公那边去。
他话一说完,薛正文和薛从谦互相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才绝艳。
薛从谦感叹不已:为父一直觉得三兄弟中,俭儿和绍儿都各有所擅,异日必各有成就。惟独你胸无点墨,一副纨绔相,怕是以后只能依靠你兄弟们过日子,一直为你担心。没想到你不显山不露水的,原来胸中藏了这么多条丘壑。
说着,老怀大慰地捻须笑道:你有这等见识,说不准以后他们两兄弟,还得反过来靠你拉拔。
这番夸赞听在薛正文的耳朵里,却让他只想冷笑。他一早就看出来薛蔺是在装蠢了,要不然也不会逼着他进宫。但身为薛家子孙,看到了家族危机,首先想的不是如何帮家里趋吉避凶,反而想着怎样把自己从混乱中摘出去,这说明他根本就没有家族荣誉感!
他又想起来薛蔺骂他那声老匹夫了,顿时气得眉头都在抽搐,忍不住狠狠瞪了薛从谦一眼:把自己儿子教得如此桀骜难驯,你以为你夸他两句,他以后就会照着你的意思去行事?
得有实际好处才成
薛从谦被亲阿耶瞪了一眼,正莫名奇妙,就见他对自己吩咐道:从今天开始,稚奴的一切用度,比照他嫡兄来。还有,叫你那个不成器的庶子去给我跪祠堂,膝盖不跪肿跪青,不准起来。一家人还搞内斗,居然把蛇都捉到稚奴屋子里去了,太不像话了!
薛蔺一直往外推的入宫机遇,在他庶弟看来,却是极珍贵的机会。为了争取这个机会,庶弟薛绍想了种种阴招想把他弄出局。可惜庶子终归是庶子,薛正文根本没考虑过让薛绍进宫。
薛从谦从小受的是嫡庶长幼有别那一套固化观念教育,闻言直觉反对道:阿耶不可!长幼有序,要是让他们享受一样的待遇,这是在鼓励他们兄弟相争相斗啊!
滚!
薛从谦发了会儿呆,还真乖乖滚出门了。
气得薛正文又冲他招手:你回来。有薛蔺珠玉在前,他越看自己儿子越不顺眼,你房里的事我不想管,但四娘差点就没了,你也该多宽慰宽慰你夫人。这段日子就别去妾室那边晃了。
说完,还拿慈和的眼神望了薛蔺一眼,仿佛是在问你看阿翁这样处理还算公正?
薛蔺知道老头子是在示好,笑笑没说话。
他这一整天,精神高度紧张,早就累了。早早吃了晚饭,洗漱完毕就打算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