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颐在一旁也多看了他两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众人结伴而行,快走到宫门处时,忽听得身后车轮急行之声。
大家齐齐回头,发现车驾之上,一位娇艳明媚的高髻美妇正满脸怒色,执鞭抽打跪在她面前的男人。
是平阳长公主。有人认了出来,赶紧招呼大家退到道旁。
等车驾拐出宫门,刘承颐摇了摇头:这已经不是驸马都尉第一次被当众鞭打了男人做到这份儿上,也是可怜。又问众人,你们可知道陛下这回征召我等入宫为公主伴读,所为何事?
众人目光忐忑。
刘承颐意味深长:公主已经及笄,可以嫁人了。
这件事,薛蔺早就想到了,但其他人却听得脸色大变。
萧玦人再美,却抵不过平阳长公主的恶名在外。这位长公主不仅与朝中大臣私通,还蓄养了十几个面首,让驸马戴够了绿帽。她那第一任驸马忿忿不平,也找了个柔美女子出轨。
可长公主却是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女人。她直接把小三跟驸马赤身露体地拉出去游街,再活活推到井里淹死了。
因着这份暴虐,今上再把新科状元郎指给她当驸马时,状元吓得赶紧上书,称自己有隐疾,配不上公主。
当然,在天家权势前,他没能成功,还平白得罪了公主于是成婚三年后,被公主动不动就当牲畜鞭打的他,忿而逃往突厥,请求可汗人道援助。可惜突厥人没那么好心,直接就把他脑袋砍了,用石灰粉包起来,派人大张旗鼓地送还大业。送头颅的使臣还当着大业文武百官的面,笑称原来竟连贵国驸马都慕我突厥的强盛,千里迢迢赶来投靠。
今上自然不可能因为这么件事,就派兵攻打突厥。转头就把怒气发泄到了驸马身上,以叛国罪夷了他三族。
而今天被当众鞭打的,已经是长公主的第三任驸马了。
谁知道这一任驸马又能活到什么时候?谁又知道萧玦会不会是另一个长公主?
刘承颐环顾一圈,满意地看着众人脸色惨白的模样。目光扫到薛蔺脸上,却发现他也正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
刘承颐以目光相询:你看着我做什么?
薛蔺笑道:真是奇怪,这辆马车怎么是敞篷车呢?
刘承颐被他噎了一下,闭口不答。
薛蔺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对他弯腰长揖:多谢贤兄告知此事。贤兄为愚弟们日忧夜虑,还特意请了平阳长公主来言传身教,实在是操劳了。
不是他对杨修之死的典故没有深刻了解,也不是他刻意在卖聪明。他只是想忠诚地当一棵墙头草,哪边都不靠。
怎样把这条路线贯彻始终呢?当然是要一碗水稳平!
今天把萧玦当众调戏了,那他就得也给刘承颐一棍子!哦,你以为我给她难堪,是想投入你怀抱?那我就要给你一棒,告诉你,我,薛小蔺,是天底下最难拉拢的一棵草。
当然,他心里其实还有那么一丢丢觉得当众调戏人黄花大闺女,有点对不住人现在再看到有人背后阴她,他这双标货就有那么一点点正义感爆发了
何征看到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赶紧打圆场:咱们不是要去找秦都知行酒令吗?大家干站在这儿干嘛呀?都走呀。
众纨绔眼色极好,反正刘承颐说的也是实话,赶紧拉上两人往平康坊去了。
薛蔺本就不是想闹僵关系,果断顺着大家递过来的梯子下台。甚至还跟刘承颐开了几句玩笑,松快了气氛。
刘承颐也一路han笑,偶尔目光落到薛蔺身上,却带了几分阴沉。
第8章
因为要赶在夜禁前回家的缘故,众伴读在秦都知那里并未玩到尽兴。
薛蔺喝了点薄酒,人有些微醺,等到轿子抬回府,他还没清醒。
醺醺然地走上抄手游廊,薛蔺一抬首,就看到了他庶弟薛绍。
薛绍脸现嫉恨,阴阳怪气地道:我的好兄长怎么喝醉酒了?你不是不愿入宫吗?怎么今天头一天进宫伴读,兴致就这么高?还有心情跟人一起喝酒庆祝。
薛绍语气这么怪,是有原因的。
对薛蔺而言,进宫是要命的事。但在别人眼里,这差使可是个香饽饽。不仅一当上伴读就能享朝廷俸禄,还能跟其他权贵子弟结识,建立属于自己的人脉网。这对于庶子的薛绍而言,简直就是人生的最大机遇。
所以,在机遇面前,薛绍昏头了。他出了三次阴招,想把嫡兄薛蔺排挤出局。可惜阿翁薛正文从头到尾,都觉得庶子拿不出手,根本就没考虑过他。
是以,不管薛蔺怎么拼命想把这机会扔给黑心庶弟,人家就是拿不到名额,你说气不气人?
想起这事,薛蔺就冒包,骂了句:关你P事!
不关我事?薛绍心头火起,仗着自己身怀武艺,一把揪住薛蔺衣领,在阿翁面前污蔑我放蛇咬你的,是不是你?在祠堂门口弄了滩水渍,害我摔跤的是不是你?往我屋子里放了百多条蛇的,又是不是你?
薛绍说的这些损招儿,全是他当初争取入宫机会时,对薛蔺做过的。这会儿他倒反过来攀咬他了!
薛蔺气恼不已,骂道:明明是你
骂到一半,脑子里灵气一闪,忽然问他:你是什么时候摔跤的?又是哪天屋子里进蛇的?
薛绍毛了:你是装糊涂是不是?!
他把时间一说,薛蔺怔住了。
这特么不正是公主往他床上扔报晓鼓那天晚上吗?难不成是公主帮他报了仇,然后扔面鼓过来,告诉他,事情是她做的?
薛蔺顿时脸红,他那天晚上差点被鼓吓破胆,以为她是在威胁看到没?你的内室我来去自如,不管是取你狗命还是要你贞操,都易如反掌。
结果人家只是来单纯示了个好
他心里惭愧不已,半天没说话。
薛绍被他晾在一旁,恼怒得不行,死死拽住嫡兄衣领,看他被自己拽得喘不过气来,心里一阵舒畅:怎么着?你以为不理我,事情就能揭过去?
薛蔺被拽得难受得很,想也不想,张嘴就喊:来人呐,三郎唔
他本想喊人来看他家好三郎打嫡兄了,话没喊完,就被慌张的薛绍捂住了嘴,把他往僻静处拽。直到这时,他才感受到了习武和不习武的区别。
薛绍明明年纪比他还小些,捂在他口鼻上的手掌却像凝固的混凝土般,怎么也扯不开。拖着他走的那股力道,也像泰山压顶般令人绝望。
他觉得自己此刻简直就像被恶霸拖走的小娘子!
周围不仅一个帮他的人都没有,甚至连夜色都为这暴行掩盖了踪迹。
他心里发慌,酒都醒了些,但骨子里又有股狠劲冲上头来。
他冷静判断了一下形势,薛绍一只手捂了他的口鼻,另一只手又把他往僻静处拽。眼下根本没有第三只手了。
他果断放弃挣扎,倒过来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兄dei,你不放过我,那就来拼拼肺活量吧。
薛绍哪里料到他如此刁钻?那双手还是往死里在掐。恼得他憋不多时,就松了一只手握成拳头,狠狠往薛蔺腹部砸去!
薛蔺本来没想玩阴招,一看不行,吓得赶紧在那记重拳砸实之前,给他来了招偷桃龙爪手。
一抓一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