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蔺心里焦急得不行,直想睁眼问她。可继视觉消失后,他的听觉也消失了。
周围一片诡异的宁静。
她,不在了。
薛蔺是被梦境给吓醒的!
诗作被送到伎伶们那边去后,女人们忽然就嘻嘻哈哈起来,还不住往薛蔺这边张望,并指指戳戳的。
刘承颐莞尔:我就说你的诗太短了,不好谱曲吧。你看,她们都在笑话你。
话音刚落,就有伎伶唱起来了。短短四句诗,她的曲儿也短得不行。但尾音轻颤,带着点勾魂相思意,竟听得人心里发痒。
唱完,她还遥问薛蔺一句:郎君,奴唱得可好?这首就赠给奴吧。
另一个艳丽女子马上站起来争抢道:其他人都还没唱,司马娘子这么着急干嘛?说着,抱了一张琴上台。走到台上时,还媚眼如丝地脱了鞋袜,赤着一双小巧的玉足,款摆腰肢慢慢行了几步,双眼一瞬不瞬地直勾勾望着薛蔺,企图挣点加分。
唐代高手斗茶最喜欢的,就是把茶粉浮沫斟出各种图案造型来比拼手艺。这就跟咖啡拉花是一个道理。薛蔺并非专业人士,但要斟出朵花来,才是简单的。
周围旁观的人目瞪口呆,看着薛蔺把五杯茶都斟出朵花来,再看看那锅羊肉茶汤的残羹,这其中谁高雅谁低贱,简直不言可喻。
室内弥漫了一种难言的难堪。
薛蔺气定神闲,优雅地端起其中一杯茶慢慢品茗,心里想的却是:你们爷爷我在现代都不晓得煎过多少次茶了,你们这帮孙子还在我跟前装专业,呵呵哒。
上流社会的人,玩的就是一个精致。平阳从没喝过拉花的茶水,看着薛蔺喝完一杯,又要去拿第二杯,她头一个没忍住。
萧玦心里藏的那股火气诡异地熄止了。
薛蔺气鼓鼓地凑到离萧玦很近的地方,把她的眉眼、鼻梁、嘴唇,甚至连头发丝都用目光抚摸了一遍。每抚触一处,嘴里就嘟囔一句:洗眼睛进度达到十分之一十分之二了十分之七
萧玦哪里见过他这么可爱的一面?在他快要说出洗眼睛进度圆满之前,用拇指堵住了他的嘴,声音低哑地问:你不是被她的绣帕辣到嘴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洗一洗?
薛蔺的呼吸变得有点乱,女朋友说这句话时,眼睛里倒映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她用拇指抚触着他的唇。然后下一秒,用嘴唇代替拇指轻轻替他清洗起唇缝来
第73章
他吓得改口:不,再怎么想上茅房,我都会憋住的!
刘承颐原本脸色正难看,刚想提醒薛蔺不要忘了走中间路线,对方就来了这么一句。一时之间,连他也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
周围伴读也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何征担忧地问:你该不会是昨天受刺激受太大了吧?
只有萧玦微微翘起了唇角。她一直不忍心逼他站到她这边来,今日,他倒是自己站了队。
萧玦诧异地看着他,他却因她的神色而更觉难堪。那双平时就像聚了水光般潋滟的大眼睛,这会儿因为难堪真泛出些水光来。她几乎生起他快哭出来的错觉。
她心底泛起怜意,亲了亲他的额头,安慰道:挺浓的,我很喜欢。
正在难过的薛蔺:
这是什么怪异的安慰词?
萧玦起身下榻去清洗双手,但却在洗漱用的耳房里呆了不短的时间。
薛蔺在城墙上高兴得快疯了!淦,终于玩儿了票大的!
雁门之外是一片无垠的平原。到了春天,会长出繁密的各色野草。从城墙上看,视线轻易可以望到天地一线。
薛蔺站在城墙上远观战况。亲眼看到大业的高级将领们是如何带领部属,在敌军中穿棱杀敌、来去自如的。
刘雍白马金甲,所向披靡;刘承颐黑马银甲,罗刹降世;萧玦贪图行动迅捷,只着皮甲,与他那匹自幼磨合的绝尘马配合无间,在敌阵中穿棱如鬼魅一般,只看到阴影掠过,一片敌军便人仰马翻。
即使离得那么远,即使萧玦只穿了一身不显眼的皮甲,薛蔺依旧凭着他的身姿和腾挪轻易认出了他。
刘承颐马上就看懂了他的眼色,压住嘴角装作着急:你是说你那块双线阴刻技法雕琢的变龙纹玉玦?那可是只有高门世族子弟才有资格配戴的,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会丢呢?
现场突然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两位少年郎恐怕不是普通人了。
薛蔺把自己衣袍翻了个遍,忽然面带疑色地望着朱三:我记得,你刚刚好像撞了我一下
朱三吓得连连摆手:不是我,我没撞你。
原来女朋友的送命题都是问得有道理的啊。是他这个没能理解其中精髓的人有问题才对。
萧玦蹙着眉,忽然转身歪着步子朝外走去:今天这酒不错,你要不要出来陪我喝点?
薛蔺火速穿上衣服,就从屏风后钻了出来,心心念念地问她:是吃醋对吧?看到窗户还开着,又赶紧去把窗户关了,念念叨叨地,不是叫你关窗吗?等会儿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再把门闩上,一转身,但见佳人提壶而饮,酒红佳酿自高处直落檀口,飞溅的酒液偶有落到唇角的,便顺着肌肤往下直淌。淌到衣领上,再淌到衣襟前,洇染一片红。濡湿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看了直叫人脸红。
薛蔺偏过头,不敢看她。
发泄的爽利感只出现了一瞬而已,随后而来的,却是更深了一层的痛苦与难过。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般失控。他明明娶了全大业最有权势的公主,这位公主还对他三从四德,不管他态度有多么傲慢,都对他三从四德。甚至还告诉他,要是想发泄,他可以随便纳妾。
他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呢?
脑海里闪过萧玦那张面对他时,永远微笑的脸。他突然觉得恶心!
他都这么过分了,为什么他还能对着他笑?
刚刚被绑着,不得自由,他还能心安理得地任她抱。现在嘛,他这个平时再三劝导她要矜持的人,就不太好意思继续被抱了。
他想站起来,她按住他的肩膀不让:我帮你活活血。
活血?薛蔺一下子想起鬼楼那一次,她也是把他绑了一回。后来怕他血液不畅,她就亲手替他推揉按摩了被绑的手和脚。这回绑的是月要,那岂不是
他在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跟张开翅膀,随便她撸之间游移不定。最后困难地作出选择:公主男人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才开了个头,萧玦就容色转冷,直接把他从自己怀里端到旁边去了。
薛绍吓坏了,死死攥住薛蔺的手:兄长救我,兄长救我!我们可是亲兄弟啊!
柳氏也卟嗵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解释:二郎,那个刘元晦有问题。他阿耶一直想拉拢你阿翁,这是在找机会给咱们家下套子,利诱不成改威逼啊。你可得想想办法,把你庶弟给保住啊,你不也是公主的伴读吗?
薛绍连连应声:对对,那个刘元晦在撒谎!我要真意图不轨,怎么可能你一点事都没有,我反而赔了条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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