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大爷霍天逸与霍天北在那次丧命,受益最大的人是谁?
顾云筝看着李妈妈满面凄凉,将热茶递到她手里。
李妈妈道谢,啜了口茶,“侯爷放在心里的亲人,也只有大爷,却没想到……唉——”
顾云筝刚要继续询问,春桃进门通禀:“郑师傅过来了。”
话题被中断,顾云筝只得放弃,去见郑师傅。
郑师傅带来了给她做好的衣服。
顾云筝一件件查看着衫裙,满脸喜悦,“居然这么快就做好了,辛苦你了。”
“和两个徒弟一起做的,就快一些。”郑师傅拿起一套海天霞色衫裙,“觉着夫人穿这颜色一定很好看,就自作主张做了一套。”
似白微红的颜色,就像是少女白里透红的脸色,雅中带艳。顾云筝由衷笑道:“很好看,改日我穿给你看。”
“那敢情好。”郑师傅先是由衷地喜悦,随即却是眼神一黯。她想到了与她投缘的那个女孩,容颜妖娆冶艳,也和眼前的霍夫人一样,穿着打扮从来是有自己的主张,对颜色的搭配颇有天赋。那女孩衣饰配色大胆出挑,总会引得人侧目、羡慕、追随。却没想到,红颜薄命。
不想这些伤心事了。她转移了话题,“侯爷身边的小厮徐默,这段日子帮铺子里寻了几桩长远的买卖,夫人不必担心铺子里的生意。”
顾云筝思忖片刻,“徐默帮忙揽到的生意只管放心做,别的人你知会我一声。在哪儿也是一样,人情债欠不得。”
“夫人放心,这道理我明白。”
顾云筝又说起了顾太太:“我娘家那边……你想必早就听说了。顾家有人去讨便宜拿东西的话,先要银子再给东西。她们要是强来,你就说是侯爷的意思。”他说了让她借用他的名头,她就用到底。
郑师傅称是,又与顾云筝说了一会儿铺子里的事,道辞离去。
顾云筝唤来春桃,把几套衫裙递给她,“你拿上这几套衣服,让针线上的人估算出价钱。记住啊,衣料、手工钱什么的都要算上。”
春桃称是而去,回来时身后却跟着针线上的两个人,两个人分别拎着一个大包袱、两个首饰匣子。
顾云筝讶然,“这是——”
春桃笑道:“是太夫人让针线房给您做的衣服。赶巧了,奴婢过去的时候,她们正要送过来。”
顾云筝让春桃各赏了两人一个八分的小银锞子,等人走后,和李妈妈、春桃一起看那些衣物、首饰。
衣物是藕荷、冰蓝、葱白、淡紫等淡雅颜色,面料是杭绸、焦布、软烟罗、闪缎。
首饰有一套珍珠头面,一套白玉镶宝石头面。
春桃和李妈妈满脸狐疑。
顾云筝笑容愉悦,“太夫人之前竟没跟我提过,晚间再去跟她老人家道谢。”
太夫人果真不简单。这哪里是个居心叵测的婆婆,分明是个把儿媳看做女儿一样细心周到的母亲做派。
给她好处,她就欢欢喜喜地接受。她想,这日子要是一直如此,也不错。
李妈妈看着顾云筝的笑脸,眼中现出一抹担忧。后来一起做针线的时候,几次欲言又止。
顾云筝却将心头疑惑压下,和李妈妈东拉西扯。有些事,李妈妈一直讳莫如深。等到李妈妈担心她被太夫人拉拢过去的时候,就算是不问,出于对霍天北的忠心耿耿,也会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她现在一点儿也不心急,并且要做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好好儿地磨李妈妈一段日子。
申正,霍天北回来了。
顾云筝放下针线活,换了身半新不旧的衣服,等他更衣后,结伴去往太夫人房里。
路上,顾云筝问道:“大嫂住在哪儿?我一直也没见过她。”
霍天北说道:“住在后花园的凝翠轩。常年礼佛,鲜少出门。”之后问她,“你信佛么?”
“看过佛经,信奉经文上一些道理,看了心里会平宁许多。礼佛就不行了,做不来。”顾云筝笑盈盈道,“是我与佛无缘,还是心不够诚?”
霍天北思忖片刻,微微笑道:“不清楚。我也是这样。”
两个人相视一笑。他们能同时意识到的共同点,也只有这一个。
又往前走了一段,一道深青色身影转过一个夹巷,与两人不期而遇。
“竟是四弟。”那人面含讥诮,“不会是去请安吧?”
“是去请安。”霍天北神色如常,语声和煦,又对顾云筝道,“还记得么?这是二哥。”
顾云筝敛衽行礼,“见过二哥。”
霍天赐对顾云筝的态度就温和了许多,“太夫人近来总是念叨着四弟妹,有时间就陪她老人家去说说话。”
“我会的。”顾云筝应声之后,略略打量霍天赐。他身形颀长挺拔,神色透着倨傲。样貌随了太夫人,也是一表人才,只是,有霍天北比着,看起来就是寻常之辈了。
之后,她刻意落后几步,让兄弟两个在前面说话。
霍天赐有些恼火地道:“你就不能去信劝劝叶松?他一再自作主张,让我岳父很是为难。”
霍天北语带笑意,“他天生的硬骨头,哪里是我能劝说的。”
霍天赐冷笑,“谁会相信?这些年了,你们两个相互照应,不为此,你们怕是都无今日荣华。”
霍天北言简意赅:“人走茶凉。”
“也对。”霍天赐笑起来,“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上奏参你一本。”
“是他做得出的事。”
“再有,”霍天赐脚步一顿,侧头看着霍天北,挂着幸灾乐祸的笑,“皇上今日被柳阁老等三人气得不轻,就想起了凤阁老,要他重回内阁。圣旨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出去了。”
霍天北不动声色,“他这一场戏,也该到第二折了。”
“他这第二折可不容错过,没你不成戏。”霍天赐仰头笑起来,“我就等着看好戏了。”
“你既然有心,我当然不能让你扫兴。”
进到太夫人院中,两个人的话也就到此为止。
顾云筝目光微闪。关于叶松,她知道霍天北是有意敷衍霍天赐,关于凤阁老,莫不是返乡致仕只是与皇上演的一出戏?
三爷霍天齐与三夫人、玉姐儿比他们早到一步。霍天齐与霍天赐样貌酷似,只是神色忧郁。玉姐儿八九岁的样子,取了父母的优点,是个小美人胚子,只是显得怯生生的。
众人见礼后落座。丫鬟茉莉奉上茶盏,到了霍天北这儿的时候,迟疑着不敢上前,站在顾云筝身边,递过求助的眼神。
顾云筝就笑着接过了她手里的茶盅,起身送到霍天北手边。
太夫人看到了这一幕,眼底笑意更浓,抬手唤她,“到这儿来坐。”
顾云筝称是,坐到太夫人身侧,说起衣物、首饰的事,语声诚挚地道谢。
太夫人笑眯眯的,“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看着高兴。我年轻时候的首饰都放在了库房,哪日得了空全取出来,你挑几件合心意的。”
顾云筝还没搭话,二夫人已满脸娇嗔地道:“您也太偏心了,我可不依。”又笑着对顾云筝眨一眨眼,“四弟妹,到时候别忘了帮我顺几件。”
太夫人便笑道:“好,到时候你们都来,我也做一回散财童子。”
顾云筝应景儿地笑着,瞥向三夫人。三夫人挂着得体的笑,身形却显得有些僵硬,明显是不能放松所致。
顾云筝的同情心不多,此刻也有点担心三夫人了。怀胎十月,若总是这样怎么行呢?
她不怕身边的人可恨可怕,只怕身边有可怜人。
过了一会儿,霍天赐的儿子霍锦安来了。十四岁的少年,活脱脱又一个霍天赐。给霍天北、顾云筝见礼时,四叔、四婶唤得很是勉强。
霍天北与顾云筝俱是不以为忤,微微颔首。
太夫人笑道:“安儿快坐吧。与我说说,今日学什么了?”
霍锦安坐到二夫人身侧,“这几日都在打算盘,帮爹爹清算一些账目。”说着话不无得意地扬眉笑起来,又扬了扬手,“祖母,我手都酸了。”
太夫人语带宠溺,“适可而止,可千万别累着。”
霍锦安眼珠一转,看向顾云筝,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的笑,“四婶,你学没学过这些?我娘打得一手好算盘,我心生钦佩才潜心学习的。你如果学过,还请指点一二。这些日子只有先生教我,也不知道学得到底如何。”
先是说帮着霍天赐清算账目,意思是已经在学习打理庶务了。
现在又问她会不会算账,用意不外乎是想证明她比不得二夫人,所以她这定远侯夫人不能主持中馈是理所应当的事。
霍锦安针对的其实是霍天北,故意当众点出,这霍府从外到里都由二房掌管,没霍天北什么事。
这少年心地不好,缺乏管教,着实的惹人生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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