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可能是照顾褚的时候,不小心也染上风寒了。
尧寒却怎么也放不下心,都是他的错,他不该对他使脾气,用对待敌人的态度对他。
他每咳一声,尧寒的心就颤抖不止。
太脆弱,太弱小,反倒让他生出了不安。
殷牧悠只不过偶感风寒,修养几日便是,他没想到尧寒竟如此在意。
想起之前他爱理不理的样子,一时之间,殷牧悠的嘴里像是吃了蜜,尝到了最真实的甜味,可外面包裹的糖化开了,里面反倒苦了起来。
他不要他这样患得患失。
殷牧悠觉得,他大约是真的魔怔了。
从到了这个世界起,他便寻着法子保护尧寒,甚至不允许他再受到任何伤害,这种心情每日愈增。
上个世界,他分明还有一半是站在外人的角度,事情来了,他便应付着。
这个世界,他已经成了局内人。
他的确是病倒了,却日日不断的去褚那里。
褚每日都会做一个新的梦境,大多都是温馨甜蜜。
可梦里的他有人爱着,一醒来四周无人,对比之下难免心绪翻涌。
殷牧悠每日去当一个听客,从不多言他的梦境,然而今天褚的故事却变了:郎主。
褚的牙关打颤:我梦到我死了,脚下有千万只恶鬼要拉我下地狱,她们说我要了她们的命,吃了她们的血和肉。
他虚弱纤细的生命,可不是由这些得来的吗?
殷牧悠沉默了下来,不停的安慰他。
褚却安静不下来,呼吸急促,胸口也上下起伏:她们说我踩着尸山血海活,可我不记得。
殷牧悠还想要说什么,齐岚便从外面走了进来,对褚施了个术法。
瞬间,他便昏睡了过去。
齐岚,你做什么?
休养了这几日,齐岚的脸色仍旧不见好,只是不复当初的死气沉沉了。
再让他说下去,怕是要疯症缠身。
殷牧悠想起这几日,他的心情也沉重起来:那该怎么办?
须得净化那个地方的怨气才行。
你我都没有这个实力。殷牧悠早就明白,若是可行,他也早就去试了,何必等到现在?
齐岚看着他,眼底浮现一丝疲惫:温琅,我时日无多了。
殷牧悠一怔:什么?
齐家人短命,我在家推演过一次褚的下落,来到这里之后又帮尧寒推演了一次,寿数折减下来理应如此。
殷牧悠眉宇之间浮现不忍:我说了,让你出言骗尧寒即可。
齐岚笑了,这是殷牧悠第一次看他这样释怀的笑:就当我傻,那日看到那些幻境后,我越来越发现自己做错了什么。
尧寒他已成了凶兽,你们日后会过得很苦。
流离失所,任何地方也待不长久。
他能招来厄运,便会被人所驱赶追杀。
齐岚心有不忍,再加上对褚极度的痛苦愧疚之下,便启用了推演之术,他本心也觉得殷牧悠就是尧寒恩人的前世。
然而并不是。
世事往往皆是这般可笑,他被真正的恩人烹杀八次,日日受着折磨,像有烈火焚烧己身,他心里的良善逐渐被焚烧得一点不剩。
死了还能一了百了,可他越是想活,便越受到折磨。
推演结果,让齐岚沉默良久。
所以,他才朝尧寒说了那样的话:陆文龙,他不配你的报恩,不是你的恩人,眼前的温琅才是。
有的人,永堕地狱。
有的人,却仅凭一根蜘蛛丝,连接着人世。
齐岚想这是他唯一的恕罪,想让他与殷牧悠之间,彻底架起一座坚固的桥梁。若以后尧寒真的神志不清,至少有人能够拉他一把。
齐岚朝殷牧悠望去:我想帮帮褚。
殷牧悠知道他想做什么,沉默许久,这才开了口:我随你同去。
艳阳高照,天空蓝得没有一丝阴霾。
阳光洒在身上,仿佛要除去多日来的寒冷那般。
殷牧悠看着齐岚回到了那凶煞之地,之前被他们用结界费力的封了起来,可他们到底修为低浅,若再不化解,便撑不了多久了。
齐岚站在结界处,里面阴雨绵绵,外面艳溢春融。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
齐岚原本想踏入剑修一道的,真武宗的师兄来此,齐岚也表达了这样的意愿。
剑修,主杀伐,以杀止杀。
让他一个朝剑修发展的人来消除怨气,这真的太为人所难。
明知道困难也要过来,就如他明知道枯叶下是腐臭的真相,他也要用双手剖开一般。
这便是齐岚。
这种坚毅,殷牧悠也认为他很适合做剑修。
然而齐岚却皱紧了眉头,尤为嫌弃:日后若有机会,我不想做剑修了。
那你想做什么?
佛修。
殷牧悠沉默了三秒:哈?
他慌乱的解释:佛修要清心寡欲,还要那啥,剃光头遁入佛门,你别一时想不开!
再说了,人家大师都是慈悲为怀,一个杀伐果决的大师真扯淡。
然而齐岚却并未作答,而是专心起眼前的事情来。
燃了黄符,再以柚叶沾湿灵泉水朝里面撒去。
以清酒为祭,天地哀歌不止。
容缇哼着镇魂曲,其声悲悯,似乎从亘古传来。悠悠扬扬,随着风声而入。
脆弱的结界很快就被冲破,尧寒站在前面戒备的凝视,一团黑气从里面透出,想要挣脱这样的束缚,里面竟裹着千张脸,一时间鬼哭狼嚎,令人心惊。
我知你担心褚,但你若不离去,他只会一直一直做噩梦。她们以你为基石,这才凝结作了一团,久而久之就会冲出这结界,寻褚的麻烦。
最里面的那张脸听罢,便落下了血泪。
她的动作停了,不再朝着外面拱动。
明明没有了理智,早就变成了恶鬼,一听褚的事,却瞬间恢复了理智。
殷牧悠叹了口气,为她上了三炷香。
风吹,而香不灭。
她接受了。
容缇的镇魂曲还在继续,齐岚以灵力净化。
结界已经被打破,只是里面的阴云也渐渐消散,露出了艳阳来。
雨过初晴,还得自在。
夜里,殷牧悠回到温宅。
褚没了整日的噩梦所扰,病也比寻常时候好得更快了些。
没过多久,他便彻底痊愈了。
只是这几日,褚老是朝他感叹,身体没有以前好了,动不动便会头疼脑涨。
没了反哺了灵气,他也失去了比常人更健康的身体。
这中间,是相等的。
殷牧悠劝他:那日齐将军告诉我,你或许开了上等武脉,只要勤加练习,日后总会和以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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