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这位平时几乎对酒吧舞厅这等场所毫不感兴趣的的好友竟然忽然打电话要约他出去喝酒,而是褚景和今晚的表现很有些奇怪。虽然好友那张脸上的神情还是一样的高冷如皑皑寒山雪凛然不可侵犯,那总是低垂的眼睫和微红的眼角却莫名地有几分颓。
他抬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暗自在心里啧了一声。
自己这个好友,莫不是失恋了吧,这可真是铁树开花千年难见。为情买醉的褚家小少爷哎!话说他是不是应该趁机骗他录点语音什么的,以后等他醒了可以勒索点好处。
江声自认为作为一个合格的好基友,褚景和现在喝成这个样子,他当然也不能抛下他一个人下场去浪,只能一边在女伴殷勤小意的调笑中喝着酒一边对着褚景和发呆。
黑发青年窝在角落的椅子里,黑暗笼罩了他的半个身子,让他的面容模糊而看不分明。他此时正低垂着头,修长白皙的脖颈露出半节,在暗淡的灯光下泛着温润暧昧的光。白皙的手指抓住酒杯的杯柄,晃了晃杯子,可是抵在杯壁边的唇却没有尝到那辛辣而苦涩的酒味。陆清匪皱了皱眉,将将杯子整个倒转过来,里面剩下的一点琥珀色的酒液从杯壁划落。
他扬起脖颈,整张脸暴露在灯光之下,露出的精巧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而后焦渴般地舔了舔唇,舌头从洁白的贝齿间一闪而过。陆清匪已经彻底喝醉了,眼睛里平素的冷漠寒冰早融化成了一片迷蒙的水汽,他斜靠在椅子上伸出一只手,慢慢去桌子上摸索寻找还有酒的酒杯。
江声的喉结也滚动了一下,眼神却是始终没办法从陆清匪那张晕红一片的脸上移开了。
他身边新勾搭来的女伴瞥了他一眼,又瞥了陆清匪一眼,好像明白了什么,站起身啐了一口便走了。
江声有些尴尬。他站起身来,想要带已经喝的不省人事的好友离开,但是却有人先他一步已经走到了陆清匪的身边。
陆清匪在桌上摸索着酒杯,却不慎碰倒了一个高脚杯。杯子摇晃了一下就朝着下方地面落去,
高大的男人微微弯腰,轻轻地抓住了杯子,将杯子放到几乎已经摆满了酒瓶酒杯的桌子上之后便抓住了那只还在四处乱摸的手,举到唇边弯腰轻轻一吻。
已经喝醉的青年缩在椅子里的身子微微向后挪了挪,眯起眼睛看他,却并没有收回手来,只用着一双漂亮的泛着水雾的黑亮眼珠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嘴唇轻轻地抿着,却并不让人觉得冷。反而,感觉有种很温顺的乖。
池朗从这个男人一进来就注意到了他。他的目光禁不住被那人身上的矛盾所吸引。
无论是什么地方的酒吧在晚上都是迷乱的,暗淡的,那个人的气质却与众不同,那样的冰冷克制与这迷醉的浪荡的酒气几乎是格格不入。
可是那个人的眉却是微皱的,他的心里藏着人间情爱的愁苦。
即使是冰冷不染尘俗的仙姿冰貌,却也还是被世间的琐琐碎碎的情爱所束缚,被迫落入尘网之中,折翅剪羽,不得归返。
他明明是坐在座位上,却像是身边的一切都与他格格不入,被分割成两个不同的空间。他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斟自饮,品尝着独属于他的悲伤。
池朗坐在他不远的座位上,在暗淡朦胧的灯光里,看着他一杯杯的酒如同白水一样的往嘴里倒。看那不通人情的仙人一点点消去混身的冷漠,眼尾细细漫上浅淡勾人的红,眼底的泪痣闪动着,情窍初开,未尝受到柔情蜜意的爱怜便先尝到情爱的苦。
求而不得,见而不能忘,信而被弃,爱而不能长守。人间的爱恨纠缠繁杂,又岂是那清清冷冷的仙人能够理解的。他为一人沾染上尘凡,那人却伤了他一颗冰雪初融的心。
他看着那青年一杯杯地喝着,身边搭讪的人来了又去,他只是皱着一双好看的眉,对那些勾引试探的问话置若罔闻。池朗也跟着他一杯杯地喝着,他想站起身来,却犹豫自己也会像那些之前的人一样,被毫不留情的拒绝。直到他觉得自己也醉了,他便有了勇气,借着酒气走到那个人的身边,牵着那人的人索取一个小小的卑微的吻。
不知是谁,会舍得伤害这样的人?得到了他的心,却又戏耍般毫不留情地抛弃。
被他握住手的青年好像猫一样地轻哼了一声,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彻底放弃了认清他是谁,转而对着他用带着醉意的声音轻轻软软地撒娇:
要酒喝。
移动的灯光闪过青年的脸,那双氤着水汽的眼睛缓慢一眨,眼角淡红的晕红涟漪般泛开,直直撞入池朗的心池。
池朗从未感觉到自己过去的这些年里有那一个时刻心跳曾经像现在跳的这样快,简直要从他的胸膛里破开跳出来,跳到那青年抿起的唇前祈求他爱恋的亲吻。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保持着那个有些傻气的动作握着青年的手。将之前打好的所有的一切腹稿都忘了个干净。
直到他的手不客气地被人拉着开,和那人一起来的男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将那青年架到肩膀上要带着他离开,他才回过神来。跟在他们身后追问能不能告诉自己他的名字,却被随行的保镖拦住。
他最后也没有得到回应,哪怕只是一个名字。
可是当他失望至极地回到座位上继续喝闷酒的时候,却发现就在那个青年刚刚坐过的位置的地面上,一个男式的皮质钱包掉落在地。
光滑的钱包微微陷入绵软的地毯之中,似乎静静等待着有人将他归还给他的主人。
江声此时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今晚就根本不应当带着好友来喝什么闷酒,就凭着褚家小少爷的这张脸和那浅薄的酒量,喝到最后简直就是全身都写着我很乖很好扑倒的哦~快来吃我豆腐吧~
在酒吧这种地方这简直是太危险了!比长腿大胸的裸体美女进男澡堂子还危险!
他狠狠地瞪了那个最后的敢亲小景手的男人一眼,努力压抑着自己的火气,而后赶紧把那只撩人不自知的家伙塞进了车里,动作却还很温柔。
小少爷身子顺从地坐进车里,两条长腿却晃晃荡荡地垂在外面不肯缩进去。他皱了皱鼻子小声地对着江声喊冷。
江声的眉头猛得跳了跳,冷着脸要弯腰去搬他的腿。
你把腿收上去。
我不。陆清匪轻轻踢了他一脚,转而对着他张开了双臂。
你干嘛?江声感觉自己忍到现在真的是受不了了,他简直要爆炸了。
抱我呀。
小少爷的表情很是严肃认真,一双眼睛黑水珠子一样看他,又亮又润。
抱我,就上车。
江声好像被自己的口水噎了一下,猛得弯腰咳嗽了起来。
我日!
他在酒水的晕眩里痛苦地想着。
老子觉得自己要被自家兄弟撩弯了。
第9章手指馀花满寺庭(九)
从酒吧回来的第二天,陆清匪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打电话的是个声音低沉的男人,大意是自己捡到了他的东西,想要亲手还给他。那声音倒是低沉稳重,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就磕绊了好几次,平白透出一股子傻气。陆清匪几句话把他打发了,只给了他个褚家的地址,让他把东西送到这里来就好,却没提一句见面的事。
【这谁?】系统问。
【不用在意,又一个沉迷于我美貌的男人。】陆清匪这次有了经验,睡到中午才醒,此时正漫不经心地照着镜子,仔细检查自己眼下有没有黑眼圈。
他这些日子无聊陪着褚母看了些这个世界的电视剧,和系统说话都满是一股子凭借美貌欺压小白花女主的恶毒女配气场。
系统被他噎了一下。他觉得自己这个宿主某些方面很靠谱,但是总是对自我的认知有些错误,偏偏它还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任务目标。】他只能这样提醒道。
陆清匪懒懒地应了一声,趴在床上给傅意舸发短信。开头是亲爱的老师,结尾是您的学生清匪,中间简单一句询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上课,别的事情一概不提。
他接着又翻了翻网上关于傅意舸抄袭这件事情的风向,前些日子仅有的几个为傅意舸说话的人也都被黑成了碳,舆论完全是一边到倒的形式。陆清匪觉得时候也差不多,便开始打算起和傅意舸见面的事情来。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等,等那个温柔淡泊的人整个跌落进无边的深渊里,身边众叛亲离,无人可信,除了一颗不变初心一无所有。他便趁机出现在那人的身边,装作光明正大的样子不怀好意地去偷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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