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的妖丹哩。梓仰委委屈屈地问。
先不急。陆清匪将他往酒水中蘸了蘸,你先尝尝这人间酒水的滋味。等吃饱喝足,我灵气恢复,便去给你夺你的妖丹。
又甜又辣的酒水上头,梓仰晕晕乎乎地应了,头昏脑涨地躺在桌子上,连手链也装不了。
陆清匪吃饭之时,却听得这酒楼高台之上过板石一声脆响。
却说这最近修真界出了三件大事,那有些过分年轻的说书先生捏着胡子道。
其一,便是那释空派掌门悬知大师于自家门派中被杀,那杀人者极为残忍可怖,尸体被人剖腹取心,恶劣至极。杀人者却至今踪迹全无。
这其二,便是这明乌山六重琉镜盒被盗一案,琴圣鹤仇天出赏一百万块灵石追寻那宝物下落,却至今毫无音讯。
这其三嘛。嘿嘿,这想来便是诸位聚集于此的缘由了。乾月秘境将开,凡是骨龄一百岁以下的年轻人皆可进入,于门派山中苦修数年修为才升一阶。可若是在这秘境之中夺得什么天灵地宝,便可抵得上千年百年的勤奋修行。更别说,里面更有前辈的机缘传承,若是得了,可称为一步登天。今年的秘境当真是龙盘虎踞
陆清匪便听得饭厅里面人们议论纷纷起来。有人说那悬知大师的的确确是世间一等一厉害的高手,一门大慈悲轮法手使得出神入化。却不知是何人能够无声无息将其杀死,真是可怕至极。又有人说那明乌山自从瞬华圣人死后便已然没落,竟然让这等小贼欺负到头上来,真是可笑。
陆清匪听得称奇,暗道,倒是不知,原来这修真之人却还和凡人没甚么区别,明明是要修仙成圣,却一样都沉湎些恩恩怨怨,可见人心类似,无论在何处都是如此罢。
他正听得有趣,忽然却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悲哭。
这哭声打着好几个旋,连娇带喘,明明是在拖着嗓子哭,却好似在勾人一般。
过了一会,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娇怯女子从外面走进来,她一袭白裙如同出水小荷,弱不禁风。她自称原本是凝脂池的修士。可惜修为低下,纵使来了这千方界城,却也因为修为不够,难以进乾月秘境之中获得什么异宝。又在城外遭了抢劫,灵石法器一并都被人夺去。
若是有那位好心的前辈,愿意带上后辈一道进了那秘境之中。我不求多,其后便各看机缘了。那女修士行了一个晚辈礼,便又开始娇娇怯怯地哭起来。
酒楼之中一时喧闹起来,不一会就有一高大的男修士哈哈一笑,转身领着那女子出去了。
原来这修真界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人。陆清匪道。
他旁边一桌坐了一个约中年的修士,此时听得他这句话,便笑出声来。
那男修士转过头来打量了陆清匪一眼,见他容貌姿态均非凡俗,身边却不见兵器,看不出是那门哪派的。孤身一人,身边没有同伴。心下了然,这定然是从某家大门派中偷溜出来的年轻晚辈,常年在山上清修,对这修真界的事情却是知之甚少。
哎,原本不是那男子发好心。只是因为那女子生得漂亮,要做什么不可以?怕就是哪怕倒付灵石,也有人愿意带她进去的。那男修士暧昧不明地说。
原来长得好看便能如此!
陆清匪恍然,他原来疑惑为何那女子一出来哭哭啼啼说了一大段真的假的,便有人乐意带她进那秘境,此时终于醍醐灌顶。
光是漂亮还不够,重要是从凝脂池里出来的漂亮修士。男修士说道。
那凝脂池是什么地方?陆清匪又问。
那男修士一笑。一个好地方,里面都是些漂亮的修士。
那凝脂池自称是修真界第一大门派,却是个臭名昭著的炉鼎门派。从凡间选些美貌的女子男子,根骨天资不论,只看姿色。教其些修行炉鼎的初级法术,也不求多好,只等稍有所成便送将出去攀附那些高阶修士用作玩物。实在是这修真界第一炉鼎门派才是。
只是陆清匪却不知这些男修士没说出来的东西。
那你看我漂亮吗?他思忖了一下,问那男修士。
那男修士被他弄得一愣,道:小友仙姿灼灼,貌盛万千,自然是漂亮的。
陆清匪飒然一笑,丢下几块灵石便纵出门去,朝着之前梓仰指给他的地方飞去。
我想到法子去寻你的妖丹了。他一边飞,一边对梓仰说道。
什么方法啊?梓仰问道。
是我之前想岔了,原本没有那么多事情的。我长得这么好看,只要我出去哭一哭,然后对着抢你小果儿的人说,要他把你的妖丹还回来,便一切都了了。
真的吗?梓仰却是有些不信。
那是自然,毕竟我这张脸这么好看。陆清匪说道。你且看着我怎么去骗了你的妖丹来。
第30章千斛明珠未觉多(五)
陆清匪落下地,从繁华的街市转入一条幽静的小巷。
青苔在石缝间纯净生长,在粗糙的纹理中晕出深深的绿痕。四周街坊叫喊热闹,这里却是寂寥少人,连着嘈杂鸟雀的叫声在这里也低了下去。夜雾已经升起来了,蒙蒙地罩在四处里,空气里也氤氲着水汽,太阳半晦半明地从那葱绿的叶片里透出来,宛若一点隔着铜镜映照出来的冷暗烛光。
偶有两个追逐打闹的孩童从陆清匪身边跑过去,陆清匪喊住了他们,蹲下身子指着那巷口尽头的宅院问那是什么地方,住的又是什么人。
那里可是去不得的,里面有能吃人肉的妖怪,大妖怪!小孩冲他做了个鬼脸,头顶的发髻簪成团子,缠着五色的彩绳飘摇。才不是呢!另一个孩子过来扯陆清匪的衣角,那里住的才不是妖怪,明明是个很好看的仙人!比城里那些道观里的仙人都要好的仙人!我的嬷嬷上次生病了,就是求得仙人来救的呢!
陆清匪谢过他们,继续往前走去,孩童的嬉闹声也渐渐湮没了。深深的宅院,浸没在柳枝盛密的新绿里,只隐隐约约露出一点灰褐色的尖角来。一弯细腻透亮的河水绕着它转了一圈,在门口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木墩儿。一艘乌木小船泊在那里,船篷随着河水微微地晃着。红木的大门紧闭着,上面贴着两条字联儿,是无心无目无悲无义无自在,有怨有痴有畏有嗔有逍遥。,笔法矫若惊龙,骨瘦意清。
此处僻静倒是僻静,却是一点也不像是那些自诩清高的修士会折腰住下的地方,倒更像是大隐市井的人间隐者。
陆清匪将那两句字在嘴里含了几遍,渐渐觉出几丝意料之外的趣味来。
这人可真是奇怪,他心道。明明是个修士,却不住云间道观,也不住名山大泽,偏偏住在这市井宅院。明明应不理凡俗一心修行,却说无悲无义无自在,却关心凡人老妪的疾苦生死。可若说他是个的的确确的真隐士,他又特地远远跑去血海用法术去夺梓仰的妖丹。可真是奇怪。
此时正是初春,人间鸢飞草长时,陆清匪就见从那院墙里斜着伸出了一枝鲜嫩桃花,粉白的花骨朵带着些微的清新晚露,颤颤巍巍地在晚风里抖着,尖俏的叶带着点鹅黄,小小的几片在下面托着,娇怜可人。其后细细的青竹已经拔出节来,新绿的叶片宛如被涤洗一般,聚成一团飘逸的青雾。
他信手折了一枝初初含苞的桃花,在手上把玩一会,细长腻白的手指掐碎了那圆鼓稚嫩的花苞,挼搓了几下,在指尖上留下一点暧昧粘稠的桃花香味。
那枝桃花从他束紧的腰身上滑下去,他在那树枝上用了灵气,尖锐的断口破开锦绣游纹的外袍,更进一层划破他腹部尚未完全修复的伤口,刁钻挑断那温热的血肉。鲜红的血从新绿的桃花枝上抖落下去,落在那粉白的花苞上,原本淡雅的白便染上了刺目的鲜红。宛若原本初初含苞的桃花倏忽间盛开满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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