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倦归正捧着树叶给他喂水,身上已然换了一件明蓝大带半长襦袍,宽袖束腰,那条琵琶白玉的腰带倒是没换,更显得他身材修长如青竹,引人攀折。他们正置身一片葱茏树林之中,欣欣向荣,身侧是一条清澈溪流。
我们这是在哪?陆清匪声音嘶哑,咳嗽一声。
我自个来就好。他伸手欲接过树叶。
无事,你好好休息。鹤倦归轻推开他的手,弯腰去溪边取水。
清匪你可听说过乾月秘境?
陆清匪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回水,脑子这才渐渐清醒过来。
自然是听说过,听说是个走一走便能捡到坐化丹,挖一挖便能找到千年灵芝,就算坐着不动也能拿到前人传承的好地方。整个千方界城的人没有一个不想去。
他眼珠一转,莫非我们竟然从那洞中掉到这神仙宝地中来了?
正是。鹤倦归取出一个半个巴掌大小的白玉牌,此时正在散发着淡淡的白光,正面写着乾坤资始,反面写着日月临空,下面又有一行小字。
恩前人之遗泽,勿贪勿念,危机时碎此牌,可以保命。
陆清匪看着这牌子,便又起了心思。虽然修真界中家家都声称对弟子严苛训导,进阶在生死之间才能境界稳固,可是谁家没有几个资质出众,恨不得用全门的资源供养修行的精英弟子?这乾月符,便是给这样的弟子用的。将牌子捏碎,就能立即传送到秘境之外。
如今鹤倦归对他亲如兄弟,无甚防备,他偷了他的储物法器,拿了这牌子便跑,他又能奈他何?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眼睛一亮,嘴角偷偷抿起来。
鹤倦归蹭了蹭他鼻子,眸子温润如寒潭清水。
从那洞中出来就这么高兴?
看见倦归你我便高兴。陆清匪一下子扑进他怀里。
这牌子你带在身上,关键时候可以保命。鹤倦归将那牌子放进他手心,把他手指合拢握住。
你可要仔细收好,不要弄丢了。
陆清匪一愣,一时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拉手手√
早安安~
暂时隔日更,么么~
第40章千斛明珠未觉多(十五)
不,我不要。你自个留着罢。陆清匪将那牌子丢进鹤倦归怀里,扭过头去。
【哎哎哎?这样的好东西,你干嘛不要。】梓仰偷偷传音给他。
【我想要的东西,自己骗来偷来的,便也算了。可是他若是这样给我,显得我成了什么?】陆清匪撇嘴。【我又不是自己出不去这秘境,也不是自己拿不到这符咒,做什么要他好心。】
【你喜欢上他了?】
陆清匪身子一抖,在它嫩生生的叶子上掐了一下。
【别乱说。】
梓仰把自己盘了起来,喏喏几声,不说话了。
【等今夜休息的时候,我趁他入睡不知,抢了他的腰带,捏碎那乾月符就走人。】他笃定道。
鹤倦归对他这样好,本来是他所希望的。可是他心里却有些不舒服,说是到底哪里不对他也不知道。只是不能再在他身边待下去了。
物盈则将衰,死地而必有生。之前在地底阵法内灵气的震荡,游窜无处,天时地利人和兼备,阴差阳错间空间扭曲,将他们二人传送到这乾月密境中。他们身处一处密林峡谷,峡谷狭长,岩壁高陡,草木葳蕤茂盛。二人在原地略做歇息修整。陆清匪也换了身衣服,衣服自然是鹤倦归给他的。他的储物法器也不知有多大,这些东西一应俱全。
既然已经身处这秘境之中,清匪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鹤倦归问他。
陆清匪扯着他的衣袖心道。我要你法器里的珍珠舍利果,要你的人皮你的符咒,还要你的一颗真心。说出口来却是:我没什么想要的。倦归你想要什么,我便要什么。
鹤倦归透过树叶看了看悬在空中的一轮姣姣弯月。这月亮极亮,甚至可与外界的太阳相仿,只是光芒却是银白色的。秘境世界自然与外界时空不同,这乾月秘境中并无日出日落,只有一轮弯月在空中悬挂。
那我们便朝着出口处走吧。鹤倦归说道,从我们进那柳家大门开始,这事就颇有些蹊跷,隐隐竟好似有什么人在背后针对,施些鬼蜮伎俩。如今我们虽然身处秘境,却也不能松懈,还是早早离开的好。
陆清匪自然点头称是。
打定主意,他们向着西边行进了两个时辰,走出了峡谷,迎面是一条莽莽大河,波涛汹涌,难以横渡。又沿着河边向上走了一会,见一小山,不高不矮的横在中间,河水从这打了个转,向着一旁流去。他们两人便在这小山旁边寻一处空地,打算休息一晚。虽然这秘境中不分昼夜,修士也往往精力充沛,但是灵气却还是需要时间恢复。
陆清匪倚靠着树干,闭上眼假寐,心思却都在鹤倦归身上。
他打定主意今晚拿了东西就走,绝不能再呆下去了。原本明亮的月光渐渐暗淡下去,树林的阴影转了过来。
他偷偷睁开眼,将怀里的雪貂放下。
小家伙把自己团成了一个毛茸茸的白团子,雪球一样随着呼吸均匀地一起一伏。
鹤倦归在他身后,也睡着了。银白的发逶迤而下,宛如一弯新雪。转眄流神的眸子已经合上,明蓝的长袍更衬得他腰如约素,那根白玉琵琶的腰带就在他腰间。这腰带就是他的储物法器,珍珠舍利果就在其中。
陆清匪站起身,慢慢靠过来。弯腰屏吸,手已经放在了那白玉腰带上,眼看就能扯下来。
他腰真细。
这关口,陆清匪却开始胡思乱想。
好像掐一掐就能断了一样。女子的腰也没有这么细的,他莫不是悄悄用素帛束了腰。
又想,他既然会弹琴,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跳舞。
若是会跳,必然是腰肢怯怯,玉珰摇素。好看得很。
可惜我今晚就要与他分别,再好看也看不见了。他心里又浮现一点后悔来。
就在这时,却忽听一声凄厉叫声,这声音听起来非男非女,非人非兽。只是凄寒悲苦,令人毛骨悚然。
陆清匪一惊,手下一用力,将那腰带扯下一半。余下一截半绕在鹤倦归腰上,半垂在地上。他却没想到鹤倦归身上那件明蓝襦袍是冰蚕丝所织成,极其顺滑,被他这一扯竟然从鹤倦归的身上滑落下来,露出半个白玉般的肩头和一块宛如在发光的锁骨。
鹤倦归看起来便清瘦寒隽,腰细不胜舞。身上却不显得枯瘦,反而显出一种精巧细致的美来,好似这人身上每一处都是被细细雕琢而成,锁骨也生得恰到好处,细细的一根,下面带着浅浅的弯,里面盈着月光。增一分则油润,少一分则干柴。
他便如一块无暇美玉,是一件只可远观的工艺品,总让人担心若是用手碰了,或是靠的稍近了些,那人便会如新雪一般化作春水而去,不知所踪。可是他觉得这样,便越是惹得人心痒。引得人想要用舌轻轻地舔去他清冷的外皮,含化他的冰霜,引他癫狂,引他痴魔,让他深深地爱上自己,从极纯的白堕落成极暗的黑,从心魔不生到满心痴枉,执念入骨,求而不得。
天上纤尘不染的白鹤,也要落到地上来。
弯月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下点滴残光。月光凝浩光,美人衣半敞。
美人的眼睫颤动一下,慢慢睁开来,和手上还握着半截腰带的陆清匪看了个正着。
陆清匪:
他现在是不是应该想一想,谋财和谋色,哪个更好听一点?
一个光溜溜的脑袋突然从树后面冒了出来,是个俊朗的青年和尚。他双手合十,大义凛然念了一句佛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