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1 / 2)

还是下班过来打饭的前台服务员反应过来,赶紧拉住她,解释了一句:“她刚从宁甘过来,还不太懂咱们这边的习惯。”

阿姨立刻鄙夷地抬高了下巴:“宁甘那地方果然是政治觉悟低,革.命意识淡薄。居然不知道晚上要向伟大领袖汇报一天的思想动向。”

田蓝火冒三丈,在心里骂了一句,革你个大头鬼的命。

老子在盐碱地在沙漠在戈壁滩上革.命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干什么呢?光会说空话!

但是这些牢骚打死她都不能说出口,除非她真不想活了。

她只能唯唯诺诺地跟在前台小姐姐的身后,对着墙壁上挂着的领袖画像汇报一天的工作、学习、思想等情况。

现在这个时代,所有的宗教信徒都要被打击,因为他们已经创立了一种新的宗教,要求所有人都必须加入信仰的宗教。

田蓝觉得挂在画像上的人成了庙里的菩萨,任由和尚摆弄来摆弄去,甚至有些可怜。

汇报完毕之后,她以为可以去吃饭了。没想到所有人居然打着拍子开始跳舞。

这可真是要了田蓝的老命,因为她没学过“忠.字舞”啊。

这事开始流行的时候,他们知青连已经进驻戈壁滩,天天忙着干活学习训练,哪有空搞这些。

反正西大滩天高皇帝远,只要他们不自我折磨,旁人压根不会过去检查。

而有这闲工夫,他们又能多盖一座大棚,多种好多蔬菜了。

你问问画像上的人,他是希望看到这么多人围着他跳舞,还是想大家在田头在工厂好好搞生产?

如果你以为他想要的是前者,那你也把他的格局想的太低了。

外有强敌环伺,内里天灾不断,人民群众连饭都吃不饱,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知道搞生产最重要。

田蓝的心情又一次复杂起来。被架起来的偶像是多么的可怜,完全成了工具人,被人抬来抬去地站台。不知道他自己会不会别扭。

好在饭堂里的人不算少,田蓝虽然不会跳这个舞,但混在人群中跟着比划还是可以的。

待到所有人结束舞蹈,三三两两过去打饭,田蓝暗自松了口气。赶紧吃饭吧,吃过饭她就回房。否则她会觉得自己呆在疯人院里,时间久了就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别人疯了。

哎呀,这个米真香,口感真好,一颗颗跟珍珠似的,泛着莹润的光。就好像你每一口咬下去,嘴里弥漫着的都是米油。

好吃,真好吃。

田蓝抓起筷子就往嘴里头扒拉米饭。

那位前台小姐姐看得目瞪口呆,不得不开口提醒她:“你不背诵语录吗?”

有完没完,吃个饭哪来这么多屁事。

田蓝抓狂,就不能让人安生吃顿饭吗?

但作为差点儿被人一枪崩了,又被迫千里大逃亡的角色,她现在怂怂的,绝对不敢跟人硬杠。

她立刻讪笑道:“我们宁甘农场的规矩是在田里背诵语录,搞生产的时候进行。倒是不知道这边的规矩是吃饭的时候再做这些事。”

对,她就是在阴阳怪气,你们这帮人吃的时候才想到领袖,不像咱们,那都是跟生产相结合的。

前台小姐姐善良地招呼她:“那我们一块儿背一段。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同一个……”

田蓝跟自己的小伙伴们背诵过无数次《为人民服务》,但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让她心情复杂。

当口号只是口号,所有人都比谁口号喊的声音最大,而不是看谁在践行口号的内容时,那么口号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就像这饭堂里的人们一样,荒谬可笑。

墙上画像里的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最讨厌□□的他一定很悲伤吧。这场运动真是彻头彻尾地失败,因为整个进行的过程都跟发起人的设想大相径庭。

田蓝叹了口气,埋头吃饭。

社会主义干饭人,没有什么比吃饭更重要的事了。

她没夹菜,就着白米饭直接干掉了一大碗。等她感觉肚子里的慌张劲儿缓了下来,她才舀了碗鱼头豆腐汤,慢慢地品尝滋味。

好喝,的确好喝。鱼米之乡果然名不虚传,这鱼汤上都没什么油花,鱼肉跟豆腐吃在嘴里还是嫩的不行,一点儿都不干巴巴。

喝完鱼汤之后,她又要了碗白米饭,完全不顾打饭阿姨诧异又嫌弃的眼神。

田蓝可不扭扭捏捏,咋滴,姐又不是没给粮票,没掏钱。劳动人民多吃几口饭怎么啦?这粮食蔬菜还有鱼,都是劳动人民生产出来的。劳动人民吃饭最不心虚。

她现在胃口变大了。他们整个知青连都力气变大,胃口也大了。这就是长期劳动带给他们的宝贝呀,能吃能喝也能干。

哈哈,什么食欲不振,消化不良,对他们来说通通不存在。唯一的遗憾就是油水太少,所以吃的还不够痛快。

现在,她人坐在军区招待所的食堂里,吃的东西倒是不缺油水了。瞧瞧这个油淋茄子,真是油汪汪的,香喷喷。

但是她的小伙伴们,但是全国千千万万乃至全世界亿万劳苦人民们都还在为吃不饱吃不好而烦恼。

农业发展这条路,任重而道远呢。不知道油莎豆会在戈壁滩上长出怎样的风光。

一定可以的,她给自己打气。她的小伙伴们都聪明的很,一定会有大建树。他们在戈壁滩上种出的茄果就比鱼米之乡肥沃的土壤上长出来的茄子更粗更长更大。

嗯,不能太骄傲,一定要隐藏好自己对中部地区人民的同情。日照条件限制,他们是很难吃上戈壁滩那样好的茄子啦。

田蓝填饱了肚子,笑着跟前台小姐姐道了声谢,就自己哼着小曲回房间睡觉去了。

没错,虽然她吃的多,但是她吃的也快呀。所以干掉了人家三倍饭量,她照样比人走得早。

她急着回去睡觉。

跟羊大爷们待在一起,这几天她是怎么过来的,只有天知道。